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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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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拉离开后,别墅又归于寂静,奚齐站在原地呆楞了良久,直到来做晚饭的保姆推开大门,从外界带来的生气才让他恍然清醒。

保姆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阿姨,早就和他熟悉了,一边在厨房忙忙碌碌,一边絮絮叨叨地问他今天想吃什么,明天想吃什么。

奚齐的魂早就飞这片社区,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她,假装在玩手机,实际上屏幕已经熄灭,倒映着自己那张熟悉的脸庞,却浑然不觉。

以前的许多事情忽然清晰了起来,阿南不仅是莲花码头的老大,更是老威拉旺身边的心腹,当时码头上工人成百上千,怎么会专门注意到他这个打黑工的小孩呢?离开码头之后,有一整年时间他一直在吞武里活动,连市区的土地都没有踏入过,为了免受当地帮派欺负,打着阿南的名号在吞武里收小弟,建立自己的少年帮,在灰色地带做着各种小生意,竟然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他以为只是因为小打小闹,没引起这些大人物的注意,可是后来又莫名其妙和阿南遇见,又莫名其妙受到了对方的赏识,被介绍给了当时还担任金象俱乐部主教练的巴颂当徒弟。

一切都太顺利,太自然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院子里,抬头看见硕果累累的榴莲树,心里空荡荡一片。

十几岁的少年,是最不可一世,最心存幻想的群体,就算一无所有,都坚信自己是明珠蒙尘终会大放异彩。

可是自己竟然是他的儿子。

奚齐觉得很荒谬,甚至有点抗拒。

他宁愿阿南只有一个欣赏他的好心人。

为什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愿意相认,看着十五岁的男孩在码头佝偻着身体做力工?为什么在姐姐生病卧床求医无门,他只能走街串巷向游客兜售小商品,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坐视不管?为什么在姐姐死后,留下自己一个人在曼谷无依无靠?

如果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好心人,他只会感激对方的好,可那是自己的亲爸爸啊。

奚齐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热,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认他呢?因为自己是妓女的孩子,因为自己在棉瓦里长大?可又为什么要拉他一把?害怕自己的儿子也去卖,在曼谷做鸭丢他的人吗?

痛苦快将这副小小的身躯压垮了,撑爆了。

他该去哪里找答案呢?

奚齐猛然想到了什么,连招呼也来不及打,拔腿就冲出了别墅,迎着夕阳一路狂奔,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巴颂!

保姆做完饭,以为小主人还在外面玩,走到窗台边拉开玻璃门,想要喊他:“小溪……”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奚齐来不及去车站,直接打了辆车,跑到巴颂那家熟悉的乡村拳馆门口时,天已经全黑了,乡村没有路灯,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田埂间热闹的蛙声和树上的蝉鸣。

月光淡淡地洒下,照亮了夜晚的土地和村庄。

他一把推开了简陋的木门,冲进了院子里。

巴颂正在院子里收拾今天使用过的道具,看见他,面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却又马上维持住了往日的威严,问:“小溪,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

奚齐气喘吁吁,失魂落魄,忘记了怎么开口,半响,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师傅,阿南到底去了哪里?”

巴颂闻言愣了一下,目光闪烁,挪开了视线,假装忙碌手中的活计,粗声粗气道:“我怎么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知道他是我爸爸!”奚齐猛地上前,仰起头,大声喊道,一路纷乱复杂的情绪这一刻决堤,泪水奔涌而出,大滴大滴地从脸颊上滚落,“他到底去哪儿了?我爸爸去哪儿了?”

巴颂僵住了,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少年,原本准备好用来搪塞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奚齐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像一条委屈的小狗,呜咽着啜泣起来,断断续续地把心中积压的难受一股脑儿说给师傅。

“他早就知道我是他儿子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愿意认我!因为我在棉瓦里长大,是妓女生的孩子,妓女养大的,他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儿子,是吗?”

“不是,小溪……”

“我以为自己没有爸爸的,原来我早就遇见过他。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呢?怎么看待我姐姐呢?他明明认识我姐姐,为什么能看着她去死!她十岁就认识了他,带我来曼谷,养我长大,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死去,师傅,我真的,真的好痛苦。”

“他是我爸爸,可是他对我还不如你对我的好,连你都可以像父亲一样照顾我,可是我的亲爸爸却连一点点爱都不愿意给我……”

相比起几年前阿南领着他第一次出现时,眼前的少年已经像雨季的小树,迅速抽出枝干,生根发芽。个子长高了许多,快和自己一个个头了,修长的四肢上练出了一层薄而结实的肌肉,原本单薄的脊背更加厚实了。

几年前还是一个真正的孩子,现在已经称得上是一个男人了。

可是依然会在他面前放声大哭,诉说委屈,像以前刚来的时候。

巴颂无法不动容,他几次抬起手,想要轻拍奚齐的背,可犹豫再三后,轻轻垂下,直到哭声渐渐平息,才开口,声音异常干涩:“小溪,你爸爸有自己的难处。”

“你早就知道他是我爸爸!”奚齐大喊,愤怒地追问,“那他去了哪儿,他和你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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