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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百身莫赎(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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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里蕻闷在被子里的声音气息微弱:“要是看到我的脸,你会被他灭口的。”

那个替他把出喜脉的大夫,就是这样被杀的。雪里蕻无力阻止赵煜那个疯子,只能自己出此下策。

“怕什么,他杀不了我。”那稳婆的声线陌生,却带着熟悉的口吻。

一双坚定的手握住他,将盖头的被褥从他手心一节一节抽离。那手骨节分明,掌心和虎口布满老茧,是练剑之人的手。

温热的内力传到他体内,蒸腾起暖流,压制住尾生蛊的蛊毒,润泽他虚弱的气息。这是与他同宗同门的心法内功。

雪里蕻双眼一热,终于哇哇大哭起来。积攒已久的孤苦、不安、恐惧,再也不用强撑,因为,他师兄找到他了。

他终于有人撑腰了。

“哇……”与他一同哇哇大哭的,还有他呱呱坠地的孩儿,这孩子以无比响亮的大嗓门证明了自己不愧是雪里蕻的后代,哭声简直如震天霹雳,易容成稳婆的楚颐无奈地左右开弓,一手摸大人脑袋,一手抱小孩起来,“都别哭了,大小祖宗。”

雪里蕻抹抹眼泪,又后知后觉地替他师兄高兴起来:“你恢复武功了?解除蛊毒了?”

楚颐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设法让赵煜吃下此药,然后你再亲他一口,交换津液。”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知想到了谁,楚颐脸上划过一丝幽怨之色。他叹了口气,重新正色道:“只是你才生产完,且在这里养一养,出了月再行事,一解了蛊我和师父便带你杀出去。”

“嘿嘿,杀!杀杀杀!”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就可以重新过上随时喊打喊杀的生活,雪里蕻就这样被哄好了。

二人才说了几句话,听见婴孩哭声的赵煜便踢门而入,楚颐垂下眼,继续扮演唯唯诺诺的接生婆:“贵人万福,父子平安。”

赵煜眼睛直直盯着襁褓里不住啼哭的赤子,那胸前的胭脂痣红得夺目。如果他真的不是父皇的血脉,这或许……是他这世上惟余的亲人了。然而,偏偏又是一个象蛇。曾在军营救过他性命的是象蛇,曾连累他母妃郁郁而终的亦是象蛇,如今为他诞下长子的人是象蛇,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象蛇。

赵煜想捏死他,又不禁想抱抱他。

手掌在悬在这婴儿的脑门上,微颤着,最终还是没有触碰哪怕一下。

“带下去照看着。”他背过身下了命令。

楚颐不动声色地抱着孩子退下了,但雪里蕻知道他始终还在,浑身都松弛下来,面对赵煜时都硬气了三分。但眼见赵熠越走越近,他还是有些应激地喊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刚生完你就追着我杀啊!”

“真要你死,方才就只保小了。”赵煜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跨上床,在雪里蕻身侧躺下。

雪里蕻登时汗毛倒竖,骇然道:“你你你,有毛病啊你!你没有自己的寝室吗!”

“闭嘴。”赵煜有气无力地训斥了一句,整个人像一条刚蜕皮的蛇,虚弱又冰冷。

他已经两天一夜不曾合眼,偏偏身上沾染过亲人鲜血的腥气怎么洗也洗不去,始终如厉鬼一样萦绕在鼻腔周围,让他一闭上眼就重新看见镇国公脖颈鲜血溅在自己脸上的场景。

这里刚刚生产完,四周亦是散不去的血液气息,反倒使他闻不到自己身上那残留的味道了。

不顾阻拦,他强硬地将额头贴在雪里蕻的颈窝里,精神和躯体都已是强弩之末,几乎刚闭上眼睛就坠入了昏迷一般的睡眠之中。说来实在讽刺,他前不久差点活活掐死的象蛇禁脔,却是他如今身边唯一可以获得慰藉的来源。

雪里蕻斜眼瞥着身侧的男人,苍白病态,男生女相,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睡梦中仍不安地抖动,如同风刀霜剑下不断掉落的花蕊。

楚颐临走前,用唇语向他叮嘱:事到临头,千万不要舍不得。

他实在不知道他师兄怎会说出这样荒谬的话来。

雪里蕻圣贤书没读完几本,但到底分得出是非好歹。尾生蛊是镇国公带回来的,这蛊致使崔皇后身殒,最后也间接害死了镇国公自己的女儿;他们谢家欺男霸女罄竹难书,最后被庆元帝算计至此,雪里蕻只觉得是狗咬狗的报应。至于赵煜,一群老疯狗养出来的小疯狗。若说他可怜,那走在路上被疯狗无缘无故咬了一口的雪里蕻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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