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隔帘烛影(第2页)
“来看看你死透了没。”楚颐走近几步,贺君旭将被褥扯来盖在身上,却被他伸手掀开,那血红深紫、森然可怖的伤口便骤然映入楚颐眼帘。
楚颐铁青着脸,神色冷得如同浸了冰,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好,好,好,我看你是离死不远了!你继续逞你的英雄,等你死了,我便让怀儿承你的爵,霸占你的贺家,我再帮光王斗垮你的太子表弟,把你那些叔伯姑姨一个个赶走,再找三五个面首逍遥挥霍……”
他正咒骂,却见床上重伤的男人目光轻柔地抿着唇,楚颐声音越发狠恶:“这人疯了,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贺君旭语气轻轻,哄人一般:“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他说完,楚颐彻底不说话了,他站在烛火外的阴影里,将一张脸连同所有情绪都藏在黑暗之中。贺君旭看不真切他的神色,唯见案几上半根残烛灯火幢幢,一滴一滴地滑落着红色的蜡泪。
他一时间连周身的锐痛都感受不到了,急得猛撑起身向楚颐保证:“这些伤不碍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别乱动,伤口开裂了。”楚颐闷声将他摁回去,就那么一会儿的逞强,原本包扎好的绷带又重新染上血色。楚颐躬身将绷带解开,一言不发地用袁壶放在床边的金疮药重新涂抹,然后又一圈一圈地重新仔细包扎。
几缕发丝从鬓角处垂落,楚颐柔软的手带着微凉,如月色一般轻柔。贺君旭静静地抬头看着他,听到胸腔处近乎擂鼓一般的心跳。
“你别自找苦吃了。”低垂着头的象蛇忽然开口,“飞鸟尽,良弓藏,自古就是帝王常事,别为他人必然的结局去送死。”
贺君旭知道他说的是严玉符一家被下狱之事,他摇头:“该做的事,哪怕撞南墙也得去做。严家父子是我的师友,更是社稷之才,我不会袖手旁观。”
“莽夫。”楚颐骂了一句,许久,他才轻轻叹息一声:“贺君旭,我象蛇一族雌雄相宜,却处处受尽非议与挤兑。亦男亦女,即是不男不女,你想全忠全义,在君王眼里无异于不忠不义。”
楚颐看着他,“完人恰恰是最为世不容的,贺君旭,不要当朝堂里的象蛇。”
贺君旭亦认真地回望他,一字一句:“可我偏就心悦象蛇。”
楚颐一愣,脸在暖色的烛光里逐渐染上绯红,半晌才恼羞成怒地开始骂人:“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再说这些轻薄的话,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贺君旭却不为所动地继续凝视他:“我亦是认真的。”
楚颐双颊更热,恶狠狠地在他包扎的绷带上打了个死结,转身便翻出窗外要走。速度之快,令贺君旭只得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喊:“等等……”
窗外的人仍在置气,不回头也不搭话,只是微微停住了动作,仿佛只是要听他狗嘴里还准备吐什么出来。
贺君旭诚恳地、眼巴巴地看着他:“若你得空,可以再来探视伤患吗?”
“正如你有必须去做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黑纱披风将楚颐的背影遮盖得像远隔云端的雾山,他的声音也在这深夜中显得清冷。
贺君旭“嗯”了一声,一颗心重新落回原来的位置,不再说话。
而后,他又听见楚颐道:“等一切结束,我自会离开京城,到塞北游历一番。”
这是上一次分道扬镳时,贺君旭对他的祝福,反正如今他早已自由自在没有羁縻,也合该如此。贺君旭试图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只能愣愣地又“嗯”了一声。
窗外的人却回过身来,皎洁月华镀在轻纱的披风上帷帽上,仿佛是流动的光。贺君旭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然而楚颐垂着眸回避了对视,声音轻轻:“塞外大漠茫茫,或许我还缺一位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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