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下林间合并(第1页)
七月流火,暑季的酷热逐渐退场,晨昏时分已觉微凉。
立秋之后,很快就到了中元。
中元节祭先人,向来是君民上下都郑重其事的习俗,今年贺家长子得胜回朝,自然较往昔隆重。贺太夫人早已择定吉时,不但要到宗祠祭祖,还要到城郊的觉月寺祭神。
在这种场合,楚颐自然是不会容许自己失了仪态,提前几日便清淡饮食,沐浴焚香,直把自己和怀儿都打理得光华夺目。为了养精蓄锐,还免了怀儿一天的学业考查,让他早早就寝了。
入夜,楚颐在床上看了一会塞外风物游记,正昏昏欲睡,便听得窗边风铃摇曳,撞出清脆乐音。
他身体一僵,睡意褪得一干二净——那天杀的又翻窗进来了。
果然,转瞬间一道魁梧身影已矗立在床前,挡住了满室烛光,将楚颐笼罩在阴影之中。
贺君旭背着光,鹰隼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楚颐刚洗过的乌发披散垂在素色寝衣上,露在寝衣外的一截脖子肤白如玉,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冷香,干净无暇得像不染一尘的神君。
贺君旭心里一动,嘴却并不留情:“你倒洗得干净,是要在明天大出风头,还是……觉月寺里也有你的姘头?”
楚颐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他,戒备地警告:“明日还要祭祀,要身心清净,不可破戒。”
“破戒了又如何?”
“不敬鬼神,自有报应加身!”
贺君旭终于禁不住笑了,他钳住楚颐的下巴,阴鸷道:“我与你早就辱没先灵了,还怕再多加几个报应么?”
案上的蜡烛吹灭了一半,满室顿时落入昏暗的隐秘之中。
大红官袍和素白寝衣纠缠成一团,和书卷一同被扔到了床边的矮榻上。
。
“公子,公子!”
楚颐猛地睁开双眼,看见林嬷嬷站立在床边,自从之前进来看见了楚颐和贺君旭那些不堪入目的事之后,她从不擅自进来,楚颐心知不好,问道:“什么时辰了?”
话一出口,声音都是沙哑的。
“众人都在宗祠门口了,”林嬷嬷焦急地说道,“老身在门外怎么喊您也没反应……”
话说到一半,她便看见楚颐手臂上的痕迹,顿时眼皮一跳,不说话了。
楚颐掀开被子,艰难地爬起来,吩咐道:“林嬷嬷,原来准备的衣服穿不了了,你准备一件领子高的、贴身的内衣和宽松的外袍,再备几个麝香香囊,要香气重的。”
林嬷嬷应了是,临时找了件平日穿的便服,再回来时楚颐已经洗漱完毕了,正在束冠。她边伺候他穿衣,边规劝道:“公子,你身体不好,夜里还是莫要开窗了。”
楚颐缓缓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开窗。”
林嬷嬷疑惑道:“老身昨夜一直听见公子的房里传出铃铛的声音,还以为是风彻夜惊扰风铃。”
楚颐脸色红了又青,隐忍道:“别说了,走吧。”
怀儿一早已收拾好了,正乖巧地在宗祠外等着,远远地看见楚颐被林嬷嬷扶着,慢腾腾地走来,立刻跑上去迎接:“爹爹!”
还没走近,便被楚颐身上浓郁的麝香气味熏得咳了一下。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还迟到?”贺茹意扶着贺太夫人,语气不善地讥讽道。
她上下打量楚颐,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这象蛇向来好面子,以往这种大场合他都是要光鲜亮丽地出现的,可今天不但衣饰寻常、熏香过浓,样子也很憔悴,匆匆忙忙的还迟到了,真不像他的作风。
贺太夫人忧心道:“还没入冬,今年旧疾怎么来得这么早?”
楚颐摇摇头,哑声向贺太夫人道:“失礼了。”
“颐儿,你身体不适,不若别去觉月寺了,请大夫来看看吧。”贺太夫人说道。
楚颐笑着谢绝了贺太夫人的好意,还是强撑着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到了觉月寺,楚颐身子已是虚乏不堪,被林嬷嬷半搀半拖着去了寺庙后院的厢房休憩。今日修斋供佛等法事,他是再无法逞强参与了。
不过,他来觉月寺,本来也不为孝敬神佛。
勉强被林嬷嬷喂了几口粥水,便趴着昏睡过去。等再回过神来,厢房已是满室月色。
林嬷嬷走前为他关了窗,此时却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