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篇假旗海商(第2页)
“这六只羊怎么分?”
“带佬那边可要人哩!说缺肉!”
“那小的、女的与那白皮的去配种,壮的两只送去卖力,就剩下那只做肉吧。”
不知过了多久,页目向才逐渐有些清明意识,仍是四肢无力,头脑昏涨,朦胧间瞧见自己仿佛置于某处牲圈,不时还有金属撕拉的噪声。
“这劳实口袋真邪门!刀都割不开!”
页目向想去寻找声音来源,未能使得上力,倒在一旁,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他擤着鼻子,还想挣扎起来,却突然被人拎起,被一块冷冰冰的方片拍打着脸,“吓我一跳!昏了都给老子弄些动静!”
页目向意识愈发清醒,却使唤不动手脚,只能任由身体迂在谷草堆里。他似乎见着屠夫在比试着屠刀,又将刀尖浸入冰块里。他想逃想喊,原始的恐惧生出形体,钳住他动弹不得,喊不出一声救命。
屠夫抽出屠刀,觉着满意,又将页目向拎起,抬放到一方桌上,泼了几瓢凉水,正要下切,冰霜沿着刀尖附上屠夫手掌,屠夫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已凝结成一尊冰雕。
又不知过了多久,页目向才能睁眼视物,白森森的刃光映着自己的脸庞,刀尖抵着喉咙,因呼吸触碰起伏。又歇了一会儿,页目向才使出力气把冰雕推开,坐起身子。
他此时有千般思绪亦是脑袋空空,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处,四周昏暗仿佛没有颜色,盯着屠户的冰雕看了许久,忽然发现自己赤条条一个。
他好不容易从圈里捡回衣服穿上,又从地上捡回乾坤袋,歇坐了一阵,近乎是凭着本能产生要去寻其他人的念头,于是缓缓拖着步子往外走去。
屋外立着好些人,个个面黄肌瘦,一脸亡命相。他们起初还以为是屠夫了事,见着出来的是页目向,顿时目露凶光,握棍拿刀,互相示意,一起朝他脑袋劈砍过去。
页目向视野仍是灰蒙蒙一片,幸好他还记得咒决。极寒的气息从他七窍涌出,离得近的瞬间被冰封,离得远的先是觉着一道灼烧感,低头一看裸露的皮肤已被冻伤皲裂开来。
那些人不敢再靠近,机灵的转身逃去叫人,其余的则退的远远的,搭上茅箭准备射杀页目向。
此处应该是群山腹地,连绵无际的山与森林,看不见城镇人烟。页目向隐约见着远处人影,却不晓得他们在引弓搭箭,像是放弃抵抗般神游原地。
“页目向!”
他听见斯堪曼在叫自己名字,却听不清声音在何方。等斯堪曼把那一众放倒,赶到自己面前,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脱力,扑倒在斯堪曼怀里昏睡过去。
“真是个累赘!”斯堪曼虽然嘴上骂着,仍将他背起。
对方增援从四面八方扬尘赶到,轰隆隆不知多少人马。他纵身一跃,高过林梢,带着页目向飞去远处。
斯堪曼与木弈轩所食迷药剂量小,所以先一步醒来,那时已经被装上花车,身上还坠着锁链,炎煜朱仍昏迷不醒。
斯堪曼凭形散脱困后劫下花车,逼问押车老鸨情况,原来李三、船公私下都在做着人贩子的勾当!他们专爱打游方路人的主意,一旦得手,按照“用途”交与不同线人——这花车便是要送去风月营的。
在得知还有一肉车专门剖心挖肝做非法贩售,他顿觉不妙,审出方向后,与木弈轩商议,留她在原地照看炎煜朱。
斯堪曼返回后既不见花车也不见木弈轩,他急着呼喊她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回应。
地上有乱糟糟的脚印,还有三道辙迹,其中一道是花车来时留下,另一道像是折返回去,还有一道通往深山。
“或许追兵赶到,她驭根藤逃了。”斯堪曼不敢逗留,思索片刻,觅着咸湿气味往海边逃去。
途中不断有拦路凶徒,带着可怖面具,唔吁乱喊。斯堪曼一一灵巧躲过。乌泱泱数不清的人打着鼓点,伏击、追赶,从密林腹地逼至海边滩淤。
海上漆黑一片,并无可见船只,风仍在呼啸着,大浪推着逃亡的人要往回走。
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手段如何,地盘多广,斯堪曼无一了解。单就自己一人背水一战又能有多少胜算?
“页目向别睡了。”
亡命徒们堵着一道人墙,不断朝最后的空地围聚。斯堪曼无奈苦笑,犹豫再三,终于摘下胸前挂着的那枚黄晶银戒。
他对着戒指呼唤:“永眠。”
戒指似在回应他的请求,一只秋色大熊从中飞出,攀上夜空。无形的熊掌掠过众人头顶,万千如丝如缕的意识被一齐缴去,被大熊吞以果腹,无数的人倒地陷入死眠。
斯堪曼再度收回戒指,大熊也从夜空探下,没入黄晶之中。
浪潮退去,太阳渐渐从海平面升起,光芒刺痛页目向眼睛,浪花在不远处低吟。他猛地睁开眼,努力回想自己为何会躺在这沙滩上,偏头一看,斯堪曼也躺在一旁,无声无息。
页目向摇了摇他,他并未醒来。他站立环顾四周,发现林缘亦横叉竖仰躺了好些人,心中一惊,伸指试探起斯堪曼鼻息,确定他呼吸均匀,真在安睡,才歇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