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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屋内似乎立时便静了下来。
柴火哔剥停住,汤水沸腾止息,就连风声也蜷缩在窗叶外不肯进来,生怕将这微妙的平衡打破。
太灏低眉垂目、一言不发,叫人拿不准他此刻的心境究竟如何。
文玉也没什么可遮掩的,直截了当地问道:“小仙曾听师父提起过,不死树乃是帝君神力所化,其上万千枝叶均与帝君相连,想必此事帝君早已……”
她没将话说完,也不相信帝君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不死树的异动,他确实在神魂归位那日便有所察觉,再加上句芒君的解释,文玉君的坦白,他已然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太灏并未出言反驳,算是默许了文玉所说。
“那……帝君可知他的姓名?”文玉说话间少了几分底气,她亦不知自己这般问算作怎么一回事。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在极致的静谧之中,汤水的沸腾似雷声轰隆,不断地在文玉的心头敲击着,似乎下一瞬便要落下狂风骤雨。
文玉眸光闪烁,似有所感。
她怎么忘了,坐在她眼前的是东天庭的帝君、擢英殿的主人,是太灏……
掩藏于衣袖当中的双手紧了又紧,最终无力地垂下,文玉敛去眸中的点滴晶莹,张了张口——
“是幽冥大殿上,你要寻的那人。”猝不及防的,太灏竟然出了声。
没想到他真会应答,文玉原本要说的话被打断,就那么怔愣地看着太灏,
隔着跳跃的火光,她只看得清他面上的明灭,却看不清他眼底的变幻。
“也是……方才那座陵园的主人。”她听见自己说道。
这回太灏并未接话。
文玉深深地望了一眼太灏,而后目光下移,看着陶罐下的橘红焰色——
此情此景,她总是会想起从前她与宋凛生在这后春山中头一回见面的情形。
那时候,她下界不久,为了寻宋凛生将江阳府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一无所获。
可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在梧桐祖殿却遇见了送上门的宋二公子。
几番周折,她为了有个机缘与宋凛生会面却不慎害他摔伤了腿,又自作主张地带他来衔春小筑避雨。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儿竟是宋凛生的宅院——
百年逝去,衔春小筑恐怕也算不得是宋凛生的宅院了。
毕竟那时候是阳春三月,现如今却是岁暮冬雪。
第一次见面的那日,宋凛生虽受贬谪,面上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失意消沉,反倒是双眼亮晶晶地看她拨弄柴火、同她说话。
分明是头一遭相见,他却恨不得将整个家底掏出来捧到她跟前,家门、年岁、官职尽数说与她听,也不怕她是山中吃人的妖怪。
像宋凛生这样细皮嫩肉的,还不够她一口一个。
文玉唇角勾起,忍不住笑出了声。
现在想来,那时的宋凛生真是个傻瓜,她随口胡诌的谎话也信,还帮她寻什么阿兄,费了那好些功夫还真叫他寻来个便宜文宋。
文玉眉眼弯弯,笑意更甚,可不知为何,眼眶中阵阵热意涌起,喉间亦是又酸又涩。
不过片刻,文玉眼前越发模糊浑浊,眼睫之上更是一片湿润,她想要压抑、想要克制,却已是来不及了。
对坐的太灏人影重重,她几乎看不清。
幸得昏黄的火光作掩,文玉赶忙撇过头去,错开眼的瞬间她的目光匆忙掠过太灏——
这位似山脉般沉默寡言的帝君太灏,确实与记忆中爱说爱笑的宋凛生大相径庭。
文玉小心谨慎地呼出一口浊气,却并不觉得有任何畅快和松泛。
她与太灏帝君,地位、身份相去万千,年岁、修为天差地别,不是可以像眼下这样两厢对坐的关系。
若是在东天庭,他是独坐高台的帝君,而她不过是地下众多人头中的一个。
月夜朦胧、汤沸火红,文玉的面上忽明忽暗,她有些无措地想要找补些什么,却无奈说不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