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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协会(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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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罗根的脸色也同样难看至极,如同吞了只苍蝇,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就是那帮人憎狗嫌,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货色……”

罗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后怕得手脚冰凉!

还好……还好父亲找了后门,暂时把他们家从名单里剔了出去……不然……

父亲罗根仿佛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在家人脸上一一扫过,开口说道:“你们都听好了!现在这光景,已经是实打实的战争年代了!国家为了催生、扩充人口,已经有点魔怔了,不择手段!眼下这个‘预备二胎户’,还只是个开头菜,试验的玩意儿!以后指不定还要折腾出什么更邪性、更缺德的么蛾子呢!”

“我这次是豁出老脸打了招呼,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万一哪天这招呼不灵了,或者政策又变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痛楚和无奈,“我的情况……恐怕全村人都门儿清……我这块盐碱地,是长不出庄稼了……想让夕月靠我怀上娃,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爷爷罗基紧紧地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深深的沟壑:“那……那你说……这可咋整?总不能……真让那些歪瓜裂枣来糟践夕月吧?”

父亲罗根仿佛胸有成竹,又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爹……你别急……听我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了……其实,在你搬出去单过之后没多久……我已经……已经给夕月和豆丁……操办过一场了婚礼了……”

“啥?”

爷爷罗基明显被这话震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像铜铃,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根子……你……你……你这干的叫啥事啊?豆丁……豆丁他还是个没长开的毛孩子啊!你这不是……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父亲罗根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通红、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缝里的林夕月,又看了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儿子,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和狠劲:“我能有啥办法?!我原本……原本是想撮合你和夕月……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可这娘俩……这娘俩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情投意合,黏糊得跟那牛皮糖似的,掰都掰不开!我实在是没辙了!豆丁是我亲儿子,弄到一起……好歹……好歹肉烂在锅里……”

母亲林夕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滚烫,像要烧起来一样,她死死地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罗隐也把脑袋垂得更低,几乎要戳到胸口。

爷爷罗基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半晌,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沉重得仿佛能把人压垮的叹息:“唉……你说……你说咱这一家子……这算闹的哪门子妖啊……这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这村里……咱可就彻底待不下去了,恐怕还得臭名远扬,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

父亲罗根表情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狠厉,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从今往后,咱们这一家子,必须给我抱成团,拧成一股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躲不过去了……”他的目光转向儿子,“就让豆丁,把他娘……把夕月……给弄怀孕!”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看向罗隐:“如果……如果这小子没那个本事,裤裆里那玩意儿不争气,播种不下苗……”他的视线再次转向爷爷罗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爹……那就……你来!”

“我的意思很明白!绝对!绝对不能!让那些不知根底、歪瓜裂枣的外人,染指咱们家!碰夕月一根手指头!这点,谁也别跟我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强硬。

母亲林夕月和爷爷罗基忍不住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触碰,仿佛有火花溅起,又如同被烫到一般,慌乱地、急急地分开。

他们都能看到对方眼中巨大的震惊、羞耻和挣扎,两个人的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仿佛寒风中最后两片枯叶。

罗隐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心里却翻江倒海。他记得……母亲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会被他弄怀孕……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如果……如果真如母亲曾经无意中透露的那样,他那点“本钱”根本构不成威胁……那……岂不是意味着……到时候,真的要……他不敢再想下去。

父亲罗根看着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用一种近乎鼓励,又带着逼迫的语气说道:“所以,豆丁!想守住你娘,不让她被那些脏心烂肺的外人糟蹋……你小子到时候,就给我争口气,努努力!”

他的目光再次瞟向爷爷,“要是……要是你真没那个本事……到时候你爷爷替你上阵,你也别抱怨,别眼红!”

他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抛出了最尖锐的问题:“难道……你宁愿让你娘,被村里那些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浑身虱子的老光棍、单身汉碰吗?!让他们爬上你娘的炕?!”

罗隐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些思想龌龊、举止邋遢、常年不洗澡散发着酸臭的老男人的面孔,一股巨大的惊恐和恶心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不能!绝对不能让那些王八蛋碰我娘!”

父亲罗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唉!这就对了!这才像句人话!”

罗隐浑身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发软。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了金会计那焦急得变了调的声音:“老罗!老罗!快!快出来!协会的人……协会的人已经到了村口,正往这边来啦!”

父亲罗根闻声脸色一变,“霍”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再多交代什么,急匆匆地就跟着金会计的脚步冲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爷爷、母亲和罗隐三个人,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爷爷罗基局促不安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极其不自然,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儿媳和孙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先走了……那啥……夕月……豆丁……你俩……你俩……好好的……”

说完,他像是身后有鬼撵着似的,脚步踉跄、近乎狼狈地快步走出了屋子,消失在院子里。

屋子里,只剩下林夕月和罗隐这对母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奇妙氛围,混杂着未散的惊恐、深重的羞耻、破罐破摔的决绝,以及……一丝在绝境中被强行绑定的、扭曲的亲密。

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凝固的胶水,黏稠得化不开。

只有彼此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声,在死寂中互相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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