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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协会(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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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隐耳朵尖,还听到前面人群里有人酸溜溜地、压低声音嘟囔:“哼……一个自己裤裆里都立不起来的废人……靠着溜须拍马混上个村长,神气个啥……”

罗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掩饰过去,他又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干巴巴的恭维话和场面话,赶紧将手里那烫手的喇叭,如同递炸弹般塞给了旁边的曹组长。

曹组长面无表情地接过喇叭,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地环顾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凡是被他目光扫视到的村民,都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寒意,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不一会儿,刚才还如同沸水般的广场,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夜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他清了清那如同破锣般的喉咙,开始了他那照本宣科、毫无感情的演讲:

“罗家村的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好。我,就是新上任的生殖委员会第八小组组长,曹、云、化。今日,我远道而来,跋山涉水,是为了传达协会总部的最新指示。”

他林林总总、唾沫横飞地宣传着生育的种种所谓好处,以及国家那听起来诱人、却不知何时能落到实处的补贴,号召全体村民积极响应,甩开膀子,多多做爱,多多生子,为了国家的未来,尽一份绵薄之力(他差点说成‘床笫之力’)。

他又详细地、如同念咒般说明了“预备二胎户”的问题,以及那些胆敢不要孩子的“丁克家庭”,将要面临的、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的“丁克税”。

然后,他将这次突击检查后,选中的“预备二胎户”家庭名单,如同贴催命符一般,“啪”地一声,贴在了广场中央那面斑驳的土墙告示栏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在一群村、乡干部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地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这里的穷气。

等他们那一片刺眼的红色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早已按捺不住的村民们,立刻像炸了窝的马蜂,一窝蜂地涌了上去,纷纷神情紧张、伸长了脖子,如同鸭子听雷般围观着那张决定许多家庭命运的名单。

一个退休的老教师,被众人推举出来,颤颤巍巍地,一个家庭一个家庭地,大声念出名单上的名字。

每念到一个名字,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哀嚎、破口的大骂,或是哭丧着脸的沉默。

“我操他祖宗!让老子一个月之内造出个孩子?这他娘的是逼着公鸡下蛋啊!”

“日他娘的!生不出来就塞进来野男人?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些心思活络、或是本就与罗家不对付的人,见那名单上,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罗根家的名字,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惋惜与不服气,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

“他娘的……罗根那废人家居然没事?肯定是走了后门,塞了黑钱!”

罗隐耳朵尖,还隐约听到人群中,泰迪娘潘英,正对着她那醉醺醺的丈夫老李,带着哭腔埋怨:

“我都四十岁的人了,黄土埋了半截身子,哪还有那么容易再开怀,揣上一个?平时让你少灌点那穿肠的猫尿,你偏不听!整天喝得跟个醉猫似的!现在好了吧?我看你那泡酒精里的玩意儿,还能不能弄点种子出来!”

旁边一些平日里就游手好闲、惯会幸灾乐祸的野汉子,见状立刻不怀好意地挑逗道:

“没事儿,潘英妹子!老李要是真不中用了,不是还有哥哥我嘛!身强力壮,保证一杆进洞,百发百中!用不用……哥哥我帮帮你啊?嘿嘿……”

老李本就因为名单的事怒火中烧,一听这话,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噌”地窜起来,顺手抄起旁边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冲着那挑衅的人就怒骂过去:

“操你妈了个巴子的张老三!你他妈有种再给老子说一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把你那满嘴喷粪的玩意儿敲下来!”

那张老三也是个混不吝,非但不惧,反而梗着脖子,声音拔得更高,大声嚷嚷起来,生怕周围人听不见:

“怎么着?许你做,还不许人说啊?你喝酒把自己卵蛋里都喝成稀汤了,不能给自家娘们播种下地,还不许别人来帮你犁地吗?你他娘的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弄不出孩子,你这老绝户怎么哭!等着戴绿帽子吧你!”

一旁的泰迪听到有人如此侮辱他娘,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叫一声,如同发怒的小牛犊,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就和那张老三扭打在了一起!

张老三没料到这半大小子敢动手,猝不及防挨了几下,疼得“哎呦”直叫,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骂道:

“哎呦……你这黑不溜秋的小杂种!敢跟你三爷动手!你瞅瞅你这个熊样!跟你爹一样的丑货,驴球戴礼帽——充啥人样!”

一旁几个跟张老三混在一起的流浪汉,眼见事情要闹大,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拉架阻止,嘴里劝着:

“张老三!你他妈少说两句吧!嘴上积点德!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跟个半大小子打起来,丢不丢人啊!快撒手!”

张老三和泰迪被众人七手八脚地强行拉开。

张老三兀自不服气,冲着泰迪和他爹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嘴里骂骂咧咧地,在一众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广场上,只留下泰迪一家绝望的哭泣、老李颓然的蹲坐,以及四周村民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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