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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回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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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洲七岁那年的夏天热得像口锅。

知了在老槐树上叫得筋疲力尽,一声比一声轻。

奶奶看见他又搬了张木凳坐在老槐树下,树影在他鼻尖晃啊晃,他却一直挺着腰板。

“洲洲,进屋吹风扇吧,你爸妈说今晚就到。”奶奶往他手里塞了块西瓜,粗糙的手掌抹了抹他汗湿的后颈。

韩洲没回头,只是把西瓜籽吐在手心。

去年这个时候,妈妈说等忙完工厂的单子,就请假回来,带他去城里逛大超市、吃肯德基。可直到蝉鸣声都哑了,田埂上的稻子割了又种,他们都没回来。

但今年不一样。上个月爸爸打电话,说今年刚好赶上中秋,肯定能回来陪他过生日。

下午三点,蝉鸣突然歇了片刻,一辆摩托车开过扬起尘土。

韩洲猛地站起来,木凳在青石板上划出声响。骑车的人戴着头盔,不是爸爸妈妈。他重新坐下。

直到树影透出的光斑消失,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时,奶奶端来一碗绿豆汤:“你爸妈刚才来电话了,说明天准到。”

“明天”这个词,像片被晒枯卷的叶子,在往后许多年的夏天里反复枯萎。

十岁那年生日,妈妈快要临盆,不能长途跋涉。

在他生日过后的两个月,他们打电话来报喜,说韩洲从此有弟弟了,他叫“韩屿”。

十二岁生日那天,台风过境。

暴雨砸在瓦背上像敲鼓,韩洲坐在门槛上,看雨水在院子里汇成小池塘。奶奶把煮好的鸡蛋塞给他,蛋壳还带着柴火的温度。

“你妈说,等台风过了就坐回来,弟弟还小怕不安全。”她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上午她蒸了糖糕,就当作韩洲的生日蛋糕。

他把鸡蛋攥在手心,直到蛋壳被焐得发烫。

等下午雨小些时,他撑着伞走到村口,看浑浊的河水漫过石板桥。风把伞吹得直晃,他在心里一遍遍祈求雨快停下,可最后只等到邮局寄来的汇款单。

十五岁生日前,爷爷病重住院。

那两个人匆匆赶回来,但没呆几天又走了,只说韩屿在托儿所不放心,都不等过了他的生日。

韩洲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哭闹,只是默默地削苹果,把委屈藏好。可还是被爷爷看出来了。

他从床底下拿出早就买好的蛋糕,最土气的水果奶油款式,却让这个强忍情绪的大男孩哭了出来。

“我们洲洲又长大了一岁,爷爷又老了一岁。”爷爷说话吃力,“你长大了,要懂事,不要怨你爸妈。他们在外打工挣钱很辛苦,都是为了你能过得好。”

韩洲没说话,心里想不明白。

如果把孩子带在身边很麻烦,为什么他们不把五岁的弟弟送回来?

那年秋天,爷爷走了。

葬礼上他哭得很大声。深夜,他坐在爷爷常坐的藤椅上,听见奶奶对着月光叹气:“你爸妈说,等忙完这阵就接你去他们那儿。”

窗外的槐树叶落了一地,他一直等到它无叶可落,也没有人来接他。

在他十八岁那年父母离婚,为争夺弟弟的抚养权闹得不可开交,可没人顾及他的想法。最后弟弟判给了妈妈,爸爸想把他接到身边,估计是怕以后无人养老。

韩洲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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