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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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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开往南方某个陌生城市的长途大巴,在冬日的晨雾中缓缓驶离了站台。

文时默戴着一顶普通的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额角的纱布和部分眉眼。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象飞速向后掠去,高楼、街道、行人……如同模糊的色块,最终被旷野和单调的农田所取代。那风景,就如同他这二十九年来,尤其是近十年的生活——看似在不断向前,实则混乱不堪,最终只剩下一片苍凉的底色。

他脸上的表情,是慕容青瓷和妹妹们最熟悉的那种,一如既往的平静。而这平静,也恰恰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他本以为,离开那个他倾注了所有心血、苦苦支撑了近十年的“家”,他会难过,会不舍,会痛彻心扉。

然而,并没有。

当慕容青瓷说出“离婚”二字,当他签下那些文件,当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沉睡中的别墅时,他心中那片名为“家”的湖泊,仿佛早已在一次次失望、伤害和最后的背叛中干涸了。此刻,只剩下一片广袤的、寸草不生的平静。

若说真有什么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丝微澜,那也只有对慕容墨染和慕容衿雪未完成的责任,所带来的那一点点遗憾。

他想起了对慕容墨染的承诺——没有给她补上那个被鲜血和混乱打断的十八岁生日宴。那个安静得让人心疼的女孩,她的成人礼终究是残缺了。

他知道她明年就要高考了。自己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精神支柱和榜样,自己的骤然离开,像一根突然被抽掉的梁柱,会不会让她那座本就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内心世界轰然倒塌?他几乎能预见她的无助和痛苦。

可是,既然已经与慕容青瓷结束了夫妻关系,他又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继续留在慕容墨染的身边?以什么身份呢?一个前姐夫可笑的关怀吗?

还有慕容衿雪,那个理性又清醒的姑娘,她正在备战考研的关键时期。自己这个一直作为她坚实后盾的姐夫突然消失,想必也会对她造成不小的冲击和影响吧。

不过……经济方面,她们应该都不会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文时默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丝。他已经把自己这些年几乎全部的积累——公司、房子,以及那张存有他所有流动资金的银行卡,总共一百多万——全都留给了她们。这大概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为她们做的事情了。

他用自己近乎一切的世俗所有物,买断了过去,也买断了对未来的牵挂。

大巴车颠簸着,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南方。文时默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前路茫茫,而他,孑然一身,只剩下头顶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和一颗已然千疮百孔、却奇异般归于沉寂的心。

他斩断了所有枷锁,也仿佛,亲手埋葬了那个曾经热血、曾经充满担当、曾经以为能扛起整个世界的自己。

想到这里,他脸上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当中,混杂着一种斩断所有羁绊后的释然,一种挣脱沉重枷锁的解脱,甚至,还有一丝孑然一身、再无负担的轻松。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然而,就在此刻。

大巴车微微颠簸了一下。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从他身旁的过道经过。

这女子的打扮极为扎眼。她穿着一身与这个时代、与她年轻面容格格不入的,甚至有些老土的衣服——那样式,竟像是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交领右衽,布料是朴素的棉麻,颜色黯淡,仿佛刚从某个与世隔绝的村落走出来。

她身上背着一个与时髦毫不沾边的牛仔布包,看起来有些旧,却洗得很干净。

就在她经过文时默身边时,那牛仔布包好巧不巧地,刚好扫过他头上的鸭舌帽边缘!力道不大,却足以将那顶戴得并不算太紧的帽子整个带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文时默几乎是本能地反应,眼疾手快,伸手在空中一捞,精准地一把抓住了即将掉落的鸭舌帽,动作流畅得完全不像一个头部受伤的病人。他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又将帽子迅速戴回了头上,下意识地不想让陌生人看到自己头上的纱布。

那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文时默。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显腼腆的抱歉表情,声音清脆: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她说着,还特意展示了一下手里拿着的一个不锈钢水杯,解释道,“我到前面去打点水。”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动作自然,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场无心之失。

然而,就在她回头道歉、目光扫过文时默将那顶帽子迅速戴回头上的瞬间,她那看似单纯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光芒,一闪而逝。

文时默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他惯常的温和语气回了一句:“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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