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孩子(第2页)
“青瓷!”文时默第一时间扔下电脑,几个大步冲了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将她揽入怀中。他的眉头紧紧锁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心疼,“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不哭不哭,跟我说,发生什么了?”
他温暖的怀抱和沉稳的声音,成了慕容青瓷此刻唯一的浮木。她紧紧抓住文时默的衣襟,脸埋在他的肩头,哭声哽咽断断续续,将白天在餐厅发生的事情,慕容烬歌如何骚扰女顾客,对方如何愤怒投诉,经理如何训斥,她如何赔尽笑脸、免除餐费才勉强压下事态的经过,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他……他差点毁了我在餐厅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她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苦涩。
文时默静静地听着,脸色沉静,但搂着妻子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僵在厨房门口的慕容烬歌,那眼神里没有立刻的斥责,却有一种沉重的压力,让慕容烬歌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看着姐姐在自己面前哭得如此伤心,听着她话语里的绝望,慕容烬歌脸上那点混不吝的神情终于彻底消失了。他或许混账,但并非完全麻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至亲之人带来了多么大的麻烦和伤害。他耷拉着脑袋,像个霜打的茄子,慢吞吞地挪到客厅,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姐……对不起……我……我知道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没管住自己……我给你惹麻烦了……”
他的道歉听起来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懊悔。
慕容青瓷只是伏在文时默肩上哭,没有理会他。
文时默轻轻拍着妻子的背,目光转向慕容烬歌,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先回自己房间待着,好好想想你今天做的事。现在你姐姐需要安静。”
慕容烬歌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在文时默那平静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悻悻然地、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那间客房。
这时,慕容衿雪和慕容墨染也早已放下了手中的事,围拢过来。
慕容衿雪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大姐,语气虽然依旧有些清冷,但带着明显的关切:“姐,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你在餐厅处理得已经很好了,别哭了,伤身体。”
慕容墨染则默默地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慕容青瓷手边,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担忧,轻声说:“青瓷姐,喝点水吧。”
在文时默沉稳的怀抱、妹妹们轻声的安慰和递上的温情中,慕容青瓷激动的情绪终于如同退潮般,慢慢平息下来。哭声渐止,变成了小声的抽噎,肩膀也不再剧烈抖动。
文时默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慕容墨染体贴地将温水递到她手里。慕容衿雪则去卫生间拧了一把热毛巾,递给文时默,让他给妻子擦脸。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在三个人的轮番安抚下,似乎暂时过去了。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慕容青瓷偶尔的抽噎声和窗外渐沉的暮色。
然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慕容烬歌这根“搅屎棍”不仅搅动了餐厅,更在这个看似稳固的家庭结构里,撕开了一道细微却深刻的裂痕。慕容青瓷的这次崩溃,像一次预警,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水面之下那涌动的暗流。今晚,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安眠。
慕容青瓷那场撕心裂肺的崩溃,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慕容烬歌那颗浑浑噩噩的头上。或许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自己的行为给至亲之人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或许是畏惧文时默那沉默却极具分量的目光,又或许是意识到在这个家里,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
总之,五一假期剩下的日子里,慕容烬歌竟真的收敛了许多。他不再整日游手好闲、怨天尤人,而是变得……安静了些。虽然眼神里偶尔还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和浮躁,但至少,他没再惹出什么需要慕容青瓷去收拾残局的大麻烦。
假期尾声,慕容衿雪收拾好行囊,再次返回了大学校园。她的离开,让别墅里少了一份清冷理性的气息。慕容墨染因为学校离家近,依旧住在家里,每日安静地往返于学校和别墅之间,扮演着乖巧懂事的高二学生。文时默也重新投入到建筑公司的繁忙事务中,早出晚归,这个家的主轴似乎又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上,运转得平稳而有序。
最让人意外的变化,来自于慕容烬歌。
不知是出于一丝愧疚想要弥补,还是单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避免无所事事的尴尬,他竟然开始学着摆弄厨房。起初只是笨手笨脚地煮个面条,差点烧糊了锅底,慢慢地,竟也能像模像样地炒出几个简单的家常菜。他还破天荒地开始分担一些家务,扫地、拖地,虽然做得不算精细,但态度却显得颇为认真。
尤其当文父文母带着孙子文景晨来访时,慕容烬歌的表现更是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会主动上前打招呼,声音不再吊儿郎当:“叔叔阿姨来了。”甚至会略显生硬地试图逗弄一下年幼的文景晨,尽管那孩子对他并不亲近,总是躲在爷爷奶奶身后。吃饭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自己,甚至会帮忙摆放碗筷。
文母对此有些惊讶,私下里对文父说:“这孩子,看着倒是比刚来时稳当了些。”
文父依旧是那副深藏不露的样子,端着茶杯,目光掠过在厨房帮忙收拾的慕容烬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看得更深,这份突如其来的“懂事”背后,是真心悔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蛰伏和算计,尚需时间检验。
慕容青瓷看着弟弟的变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丝。尽管内心深处仍存着疑虑和创伤,但眼前这来之不易的、表面的和平,已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她甚至偶尔会指点慕容烬歌一两个烹饪的小技巧,姐弟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文时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略有宽慰。他乐于见到家庭的和谐,哪怕只是表面的。只要慕容烬歌能安分守己,他不介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甚至在未来,未必不能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让他真正走上正轨。
别墅里,似乎迎来了一段风波过后难得的宁静时光。阳光依旧明媚,饭菜准时飘香,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临时的位置。
然而,真正的平静从未降临。慕容烬歌眼中偶尔闪过的、在文父文母面前过于刻意的讨好,以及他时不时落在文时默和慕容墨染身上那快速收敛的、难以捉摸的眼神,都像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礁,预示着下一次的风浪,或许正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悄然酝酿。
这份“乖觉”,更像是一场表演,而观众,似乎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个家里的成员。他到底在盘算什么?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