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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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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微微颔首:“天家之事,关乎国本,我等臣家,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这适龄二字,范围可宽可紧,凤丫头,你去打听一下别家是如何计较的?”

“老祖宗放心,我这就让人去相熟的几家打听。”王熙凤沉吟道,“只是我想着,咱们家还是得先有个章程才好。”

王夫人捻着佛珠,缓缓开口道:“娘娘在宫里,咱们府里女眷更需谨慎得体,方不辱没天恩。依我之见,大嫂和我身为诰命夫人,自是要去的。老太太年事已高,恐怕不易劳累,凤丫头管着大大小小的事,府里也离不得她,只是这姑娘们……”

邢夫人笑道:“既是为太子殿下祈福,这适龄总得是能诚心诵经的年纪,咱们府上,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林姑娘,还有……”

她目光转向宝钗,略一迟疑,这薛家虽是王夫人的亲戚,终究商贾出身,无官无职。

薛姨妈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不由一紧。圣旨说的明明白白,要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适龄女眷,薛家虽是皇商,却无官身。可这等能与皇家扯上关系的天大好事,岂能白白错过?眼下只能借着贾府亲眷的名头,让宝钗一并前去。

这般想着,薛姨妈便有几分急切:“宝丫头自然也当尽一份心。”

邢夫人见薛家这般不知分寸,见着好处便想硬凑上来,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脸上似笑非笑:“是了,还有宝姑娘,都是顶顶合适的人选。”

王夫人闻言,却眉头微锁,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黛玉:“皇家寺庙,规矩森严,虽说那地方佛光普照,到底空旷清冷,咱们家的姑娘个个金尊玉贵,身子骨都娇弱,尤其是林姑娘。”

她刻意顿了顿,见众人的的目光都聚拢过来,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平日里在我们家,都是小心再小心地将养着,尚且时常三灾八难的,这去了寺里,万一旧疾复发,冲撞了祈福大事,岂非我们的罪过。”

黛玉面色静默如水,仿佛未解其意,只有骤然失了血色的唇瓣,显露出她心中难以言说的酸楚。她如何听不懂这话中的言外之意,字字句句皆是关怀,字字句句又皆是将她视为负累。

这时,邢夫人轻嗤一声,反驳道:“弟妹这话,听着是心疼孩子们,细想来却也太过虑了些。林姑娘开春以来,气色眼见着比冬日里鲜亮了不少,身子也好了许多,岂能总拿老皇历看人?”

邢夫人说罢,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薛姨妈,心中暗自冷笑:这祈福之事何等体面,自然该先紧着自家人。更何况,林丫头的父亲是前科探花,官至巡盐御史,那可是清清白白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这般出身若不去,反倒让薛家这等商户人家占了先机,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我们贾府不识大体。

说话间,王熙凤见贾母眉间皱起,显是已有不悦,于是心下立刻有了计较:“林妹妹的身子自然是头等要紧的,可皇家寺院又不是那荒郊野岭。咱们多带些丫鬟婆子跟着便是了。汤水点心、暖炉熏香,一应都预备得妥妥当当的,断不会让妹妹们受了委屈。”

贾母听罢,向黛玉看去,见她穿着一件月白绫袄,外罩淡青掐牙坎肩,下面是条浅碧色绣着疏落竹叶的棉裙,越发显得身子单薄,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眸子墨黑,沉静地望着地上的地砖,不知在想些什么。贾母心中不由一疼,原本盘算让黛玉去祈福的心思,又消了大半。

“玉儿,”贾母开口,声音带着慈爱,“春寒料峭,你身子才好些,若实在受不住,我便……”

黛玉抬起头,迎上贾母担忧的目光,轻轻摇头:“外祖母不必为难。圣旨既下,黛玉岂能因一己之身,累及家族清誉。黛玉身虽弱,心却不弱于人,必当尽力。”

“好孩子,难为你这般识大体。”贾母露出欣慰的笑容,继续道:“这祈福明面上是为祈佑太子安康,实则是咱们家在天家面前露脸的大好机缘。你素来写得一手好字,风骨俊秀,便是宫里的侍书女官也比不得你。这次抄经若是得了宫中贵人的青眼,将来对你的好处是不可限量的。”

见黛玉眼睫微颤,贾母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背:“再说,寺中环境清幽,于你养病或许更有益处,七日时光转眼便过,只当是去静修几日,既全了忠孝之心,又能养病,岂不是两全其美?”

黛玉听外祖母将利弊剖析得这般明白,心中既感动,又有些酸楚,轻声道:“外祖母为黛玉思虑得这般周全,黛玉岂能不知好歹。必定尽心竭力,不敢有负外祖母期望。”

贾宝玉原本就急得坐立不安,听得此言,立刻道:“这怎么成!林妹妹如何经得起那般劳累?老祖宗,万万不可纵着妹妹任性!”

一旁的探春抬起头,飞快瞥了一眼王夫人,见她虽端坐着,眉头却紧紧蹙起,显然对宝玉这般莽撞很是不满,忙伸手去拉宝玉的衣袖。

宝玉却浑不在意,只焦灼地望着贾母,又回头看向黛玉,眼中满是恳求。

黛玉看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二哥哥多虑了。众人皆去,独我不去,外人该如何看待贾家?又如何看待我林家?”

“我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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