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剑(第2页)
也难为秦简之专调一支禁军从内训司手里抢人,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行至拐角,已听不见骂声。通道昏暗少光,唯几盏豆火摇曳,贺玉扶墙而下,视物不明,因此走得稍慢些。
空寂的通道内只有一人的脚步声,贺玉抬头瞧见西北一角下凸,有塌陷之势,倏而停步。她并未张望,只低声道:“雀儿。”
另一道呼吸声悄然浮现,静等贺玉的命令。
地下建筑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处有塌陷的趋势,内里情况必定复杂难言。
秦简之不是愚钝之人,他生性多疑,征西郊禁司为己用,绝无单单审讯这么简单。
心念百转,原本只想带走一人,此刻却有了意外收获,或可将西郊一举收入囊中。
“传信上去,内里众人需一并迁走,另派一只燕子出马,探查地牢内有无机关埋伏。”贺玉沉思几息下了命令。
“是。”
密令被鸟雀振翅带了出去,雀屏息凝神,再次将自己的气息敛到极致。
贺玉则直接解下了腰牌,步履生风。拐过蜿蜒的长阶,路过值房时未做停留,单手持印信示于人前,声音洪亮有力:“内巡司公干,速开牢门,违者就地斩杀!”
雀在其后无声亮出刀刃。
便见那牢头甩了酣睡的同僚一巴掌,复而讨好上前,却追不上贺玉的步伐。
宛如滚油倒进热锅,火光逐一燃起,映出狱卒惊惶的脸。惧于内巡司凶名,无人敢违逆,纷纷摸索着钥匙奔向各处牢门。
不过瞬息之间,闻风台精锐自外涌入,迅速控住各处要道。
直到此刻,久久无人前来交班,仅存的狱卒才发觉今日西郊禁司早已被无声无息地围成了铁桶,而他们,则成了瓮中之鳖。
贺玉穿行于潮湿的甬道,首要目的很明确,就是寻找镇海东军节度使梁承的小儿子。
梁承掌管棣州,富盐铁之利,海运通达,虽不及台、邢二镇兵强马壮,却因比邻江陵水道,控扼江津隘口,素有“海龙王”之称。
贺玉远离朝政,但政令难出临淮已是不争的事实。关东数藩盐铁尽数独立,不纳赋税,棣州上缴的漕运钱粮便成了维系帝都命脉的最后一注活水。也正因此,年前榷盐使暴病与眼前的漕运失窃案交织在一起,才显得如此骇人。
而秦简之似是抓准了这点,爆炸当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住船只残骸,打捞出存活的随行人员一百一十三人,尽数下狱,誓要将这桩奇案弄个明白。
可他大包大揽,却没有查到底的本事。
棣州岁供离奇失踪,任他将淮水翻个底朝天,甚至扯出前朝尸骸晒了把太阳,也不见那些钱帛与舶货。
更不要说梁衙内。好端端一个人,应圣人纳贤文书入临淮,却撞上这档子事。任梁承再好的脾气,自己儿子被羁押多日没个说法,也无法自处。
眼下唯有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才有机会与陆方通信。
贺玉敛神,眼前光线愈发昏黑。她知道,这多半是疯病又要犯了,解决梁琢一事迫在眉睫。
愈往深处,守卫愈显森严。不再是外面那些散漫的狱卒,而是身着精甲、眼神锐利的禁军兵士,显然是秦简之留下的真正亲信。
他们见到贺玉一行,立即竖起长枪,结成阵势,为首的队正上前一步,挡住去路,“贺指挥使请留步!此乃要犯重地,无秉笔亲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贺玉停下,目光如冷电扫过对方:“内巡司办案,让开。”
“恕难从命!”队正咬牙硬顶。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临淮都的人,他额头已渗出冷汗,“贺指挥使,莫要让卑职等为难,秦公有死令……”
“圣人手谕在此。”贺玉亮出长剑,沉声道:“都是奉命行事,我不与你们为难。秦秉笔无故羁押梁承亲子,致使朝中流言四起,众说纷纭,圣人特命内巡司接管此案。”
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几名禁军脸上闪过挣扎与恐惧,但脚下寸步不让。他们接到的命令同样不容置疑。
贺玉目光落在队正身上,光晕流转,唯见几道虚幻的人形。雀无声上前半步,立于她身后,手中短刃低垂,却散发着比枪戟更凛冽的杀意。
现下,械斗与争论都不是明智之举,地牢内本就空气稀薄,此刻因人群聚集,热度升腾了几分,更显燥热。
两相对峙,贺玉却神色一缓,眉宇间竟似染上几分无奈的忧色,话锋随之一转。
“近日我倒听见几则流言,不知是假是真,还望诸君替某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