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冬景似春华二(第1页)
赵祾习武是风雪无阻的,等到数九寒天、滴水成冰时,他还是坚持每天去庭院里练一个时辰的剑。
时值岁暮天寒,荆台比才入冬时更冷了,雪下了好几层,堆在墙角,连院中的枯枝上都挂着厚厚的一层莹白。
赵祾在飘着鹅毛大雪的院子里练剑,偶尔我没事,就坐在屋里捧着汤婆子看他。
百丈谷内虽说不是四季如春,但冬天也从没这么冷过,是以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什么雪花,仅有的几次,那白茫茫的晶莹还未来得及落地,就已经化在了半空,所以我实在是对这种独属于隆冬的事物感到万分好奇。
但鉴于几天之前的经历,我还是仅远观,不亵玩的好。
那天我们晨起时雪刚停,地上已结了一层薄冰,邢管家还没来得及让人打理,没什么见识的我头回见到这么多的雪,心里实在很激动,因此还没等赵祾阻止,就已经跑进了院子里。
这一进院子,就是我悲痛的开始。
我从未想过看上去薄薄的一层冰面会那样滑,几乎是转瞬之间,赵祾还没来得及捞我,我就已经脚下一滑坐在了地上,在院子里摔得生疼,连发梢都挂上了雪花和草叶,赵祾连同当时在院子里的奴仆霎时都愣在了当场。
更狼狈的还在后边,滑倒之后我根本无法站起来,但凡我动上一动,就又会以更加浩大的声势再次摔倒在地。且我觉得在所有人面前出丑实在太窘迫了,心底十分焦急,可越急偏越站不起来,还一不小心,就扭到了脚踝,最后只能老实地放弃挣扎。
赵祾见状揶揄道:“你真是难得孩子气。”
我急得欲哭无泪,又没法反驳,只能抬眼去瞪他。
他在檐下叹了口气,然后才轻飘飘地落在了我身侧,我目瞪口呆地见着他稳稳地站在那层薄薄的冰面上,开始怀疑是不是荆台的雪和冰欺软怕硬。
他蹲下来小心地把我抱起,嘴角还带着无奈的笑,低头问我:“下次还玩不玩了?”
实在太丢人了,我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气鼓鼓地说:“不玩了。”
当晚脚踝就肿了起来,我左瞧右瞧都觉得好像一只猪蹄,平月给我上药的时候都忍不住叹气。
这就导致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崴了脚的我都只能像现在一样,老实地坐在屋子里,任何地方都去不了,夜里睡觉都得小心翼翼,若是不小心压到,还会给我痛醒。
经此一役,我打心眼里觉得下雪实在不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远远看着就好,靠近接触实在要小心。
赵祾还是每日在外间练剑,剑尖寒光冽冽,枝头飘落的枯叶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他的剑风扫到,霎时碎成了齑粉。
今日练剑的时辰结束,我眼见他收了剑,稳稳落在了廊下,不仅没有摔倒,反而姿态潇洒。感慨他武艺高超的同时,我再次觉得荆台的冰真是有点厚此薄彼。
他提着剑,看上去也没走几步,但就到了我窗前,双臂往窗棂上一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道:“不是怕冷么,这样吹着不冷?”
“不冷不冷。”我嘴上呵呵笑着,心里却默默想,因为我想看你雪中练剑的样子。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出我的真实目的,但赵祾没有戳破,只是将那雕花木窗一拢,只留出一线用来透气,然后拉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眼看年关渐近,府里开始清点过去一年以来的账本,同时还要为年节采买筹备,往年这些事都是邢管家在管,但用他的话说,今年少夫人已进了门,于是就全权交给了我。
按理我还得去瞧瞧各处的庄子铺子,走动打点一下,但因着这个扭伤的脚踝,我现在是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坐在这里算账。
虽然从前在家时,我跟着明姨专程学过这些,算盘打得又快又好,但赵氏同阮氏的账并不相同,所以我虽是知道该怎么做,但毕竟比不得邢管家清楚其中门道。
邢管家本人虽说着我有什么都可请教他,但我瞧他样子,很是开心我接过了他手头的这么大一桩麻烦事。
这些日子因着出不了门,又整日看账本,我简直算得头晕眼花。
本来若赵祾继续往下问,我还可以托辞账本看晕了头,屋里炭火又烧得太旺,所以想吹吹冷风透口气,但没想到他没再追究此事,反而擒了盏茶悠然在我跟前坐了。此时我若主动说起这个理由,反倒显得刻意了。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奇怪,只能眼带疑惑地看着他。
“你继续。”他笑眯眯地瞧我,我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拨我的算盘珠子。
大约是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所以我总是静不下心来,脑子里一团浆糊,算盘珠子打得越来越慢,期间手下还算错了几个数,导致我每一个地方都得多算几遍,一段时间过后,也没翻过几页账。
实在是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我毅然决然地抬起头同他对视,同时严肃地说:“赵祾,你如果对账本感兴趣,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