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冬景似春华一(第2页)
但我见着他在荆台的时候每天和父亲下棋下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能找我的茬,日子过得滋润极了,实在没见出什么不满。
他走之前,还唠唠叨叨地嘱咐我莫要懈怠,以免以后医术拿不出手,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天可怜见,我这么认真勤奋的弟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有时赵祾在院子里练剑,我都没闲心管他,反而坐在屋里看师父他老人家留下的书。
岑景明在书中写下的批注简直称得上天马行空,我已经放弃了要看懂他所有笔迹的想法,毕竟他当时读到此处时,脑子里到底想到了些什么,可能如今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有次在他的书上见到了几幅前后连贯的简笔画,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他认为当归炖鸡实在不该存在于世。
对此我深有同感。自我十来岁时重病了一场,被强迫喝了很多碗当归鸡汤之后,闻到当归炖鸡的味道,我就想吐。因此当赵祾带着练完剑的一身热气从屋外进来,告诉我今日厨房做了当归鸡汤的时候,我的面色应当不太好看。
他当时见我有些古怪,便问我怎么了。我咬了咬唇,将手头的书递给他看。赵祾看了两眼,道:“医圣前辈吃不惯当归,这我知道,但他不是离开荆台了吗?”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从前没在赵府尝过加当归的东西,此前我一直以为是整个沱郡都没有这样的习惯,现在才知道原是夏天少温补,所以府里没有做过,而天渐凉,师父他老人家又有忌口,他做为赵府的坐上宾,堂前自然是要按着他的偏好来的。
我欲言又止地看向赵祾,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道:“我其实,也不吃。”
他一时也有些愣住,然后便没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朝屋外扬声道:“叫堂前把当归鸡汤散给众人吧。以后记得怀柔同岑前辈一样,不吃当归。”
守在屋外的邢管家闻言轻声道了句“是”。
赵祾将剑挂好,接过我递去的披风之后,又顺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笑得散漫闲适:“以后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有什么直接同我说便好。就算我不在家,府里还能怠慢了你不成,他们敢么?”
大约是他今天练了剑,靠近的时候连带着我也感到了一股热气,我的心急跳了几下,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怕是又腾起了热意,于是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他见状又笑了,过来牵我的手。赵祾的掌心滚烫得灼人,大约他也在那一瞬间察觉到我们之间差别太大的温度,眼中因此出现了些许惊诧:“你手怎么这么凉,屋里的火盆是不是不够热?”
我摇摇头:“约莫是坐久了,身上倒不觉得冷,但是双手确实也热不起来。荆台比百丈谷靠北,我们那边冬天没有这么冷的。”说着我又拢了拢衣服,赵祾刚才进来时没关门,寒风倒灌进来,确实让屋子里更凉了些,他见状便折回去,将门关上了。
“你身子不好。”赵祾的声音淡淡的,说这话时不像是问句,仿佛只是在向我确认。
我点点头,毕竟这是事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听闻母亲从前身子就不好,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生我便去了。因此虽然我从小断没有经历过什么缺衣少食的情况,但身子底子虚,却是后天补不上来的。
他默了一瞬,神情分外严肃,过不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道:“我刚刚在想,要不要从现在开始教你习武,至少让你不要从早到晚都在屋里静坐,越坐越冷。”
我咬了咬嘴唇:“小时候爹给我们请过师傅,说虽然是百丈谷的人,但在外行走多少该会些武艺。结果师傅教了我一阵之后就同我爹说,我没有任何天赋,不是这块的料子。刚好那段时日我因为练功磕破了头,流了不少血,我爹怕我之后伤得更重,就没再让我继续了。”
“你先天有缺,确实学不了什么功夫,那师傅没有唬人。”听赵祾这么说,我便更觉得低落,毕竟从前阮怀淑时常因此取笑我,虽则她也不是什么练武的奇才,但这毕竟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打压我,而我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方。
但赵祾转而又道:“不过有那么些法子,不是练功,可以强身健体。你跟着学一学,以后便不会每个冬天都大病一场了。”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以往在百丈谷,若是吹一阵冷风,你又没加够衣裳,就容易病倒。有时候家里有人感了风寒,只需在你跟前咳小半天,你就也会跟着生病。”他眸中淡淡的,“这些事情并非什么秘辛,稍微上些心便能知道。”
我一时有些无言,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赵祾给予我的关注比我以为的要更多,我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所以我在的地方炭火才从未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