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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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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纪明霞眼底微光一日黯过一日。

她常倚窗静坐,一坐便是半日,只望着枯枝间灰蒙的天幕。

见她如此意志消沉,院中守卫也渐渐疏懒起来。从最初的铁桶般戒备,到如今只剩下十几人松散看守,巡逻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陆逍来得反倒更勤了。

他每次来,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存,亲手为她披上外裳,递过暖炉。只是他那目光,看似柔情,却更似在凝视一件即将完工的作品。

一日,他为她斟茶,状似无意地提起:“女学不日开办,安国公家的千金许敬意也在受邀之列。我记得,她曾是公主的伴读,也算公主旧友。您去散散心,与之小叙,或许能开解一二。”

纪明霞心头一紧,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自嘲:“去做什么?让敬意姐姐看我如今这副落魄狼狈的模样,自取其辱么?”

陆逍静静审视她片刻,从她微蹙的眉尖到那强忍落寞的唇角,眼底最后一丝疑虑化作上位者特有的宽纵。

他温声劝道:“正因如此,才更该去。让她们看看,您依旧是高贵从容的公主殿下,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

纪明霞眼睫低垂,沉默良久,方才低声应道:“我早说了,随你。”

陆逍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原本她只想着借这个机会联系旧部,可若是让这些贵女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没准真能挽回些名声。毕竟她逼死幼弟,气死父君之事,有人深究便很容易看出破绽。

见陆逍没什么反应,她自顾自起身,坐到妆台前,胡乱往脸上铺珍珠粉。

眼看这位不爱红妆爱戎装的公主如今终日对镜梳妆,陆逍心中泛起快意。

离开彩绮阁后,他差人搜罗来宫中最好的胭脂水粉,一一呈至纪明霞面前。

殊不知,她日日浓妆,是怕藏不住日渐红润的气色。她病体初愈,虽不及巅峰之时,但底子犹在,总怕让人察觉她根本没事。

陆逍送来的名贵香粉,她也试了,都不大好用,衬得她多年沐浴风沙烈日的肤色有些灰败。

天鹤却说,这效果恰到好处,若不用胭脂真相像是有三分病容。

那点乔装的虚弱柔和了她眉宇间的英气,化作一种倔强又坚韧的美,一眼看去动人心魄又不带威胁,正合时宜。

她生得好看,见过的人常以此作为谈资。

从前她只当那是公主身份附加的光华,如今对镜自照,看着这张与母亲七分相似的脸,竟也生出几分顾影自怜。

她纪长缨,本就是有才有貌文武双全,自当顶天立地。

所有的蛰伏隐忍,都只为女学开办之时。

名单她早已烂熟于心,师父的女儿敬意姐姐,工部侍郎之女,忠义侯之女……这些,都是可以暗中联络的故旧势力。不过若此去不仅要重织人脉,还想赚些名声,她得收敛些性子。

三月十七,天光未彻,宫苑里还浸着一层薄雾。

她静坐于镜前,窗棂透进的微光,映出她修长的侧影。

书院那特意派了个嬷嬷,为她梳妆,嬷嬷拆掉她梳惯了的高马尾,精心做了个发髻。那嬷嬷眼角漾开细密的笑纹,一边做事,一边奉承:“殿下穿这宽松些的衣裳,倒是别有一番风韵,只是从前少见。”

那是一件墨绿色的深衣,裁剪得极为宽松,巧妙掩去了她的身形。

嬷嬷手上不停,嘴里仍在絮叨,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依老怒看,公主今日这般打扮才符合气度,看着真是雍容端雅,温婉贤淑。”

铜镜里,纪明霞只是笑笑,她不喜欢这话却没兴致为难普通宫人。

见纪明霞没反应,那侍女想起从前关于公主的嗜杀的传闻来,双手猛地一顿,发髻都偏了几分,她脸色白了白,噤若寒蝉。

女学设在西宫书院,临着一片幽静的竹林。

抵达之时,晨光已驱散晓色。

陆逍没派守卫跟着,也不知道是彻底放心她,还是怕惊到女眷。

天鹤原想一起,被纪明霞拦下了,她怕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得罪了人,只叫言竹姑姑陪着。

书院前,几株梨树新结了花骨朵,含苞待放,边上竹影摇曳,疏落落映在宫墙上,更添几分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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