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那叫狗(第1页)
“不是恨我吗?”驰杯无攥住鹰尔行的手,一寸一寸收紧,“来。”
鹰尔行手心一热,他的指骨被迫绷紧,指腹触到的那条筋脉跳得越来越急,仿佛下一瞬就要破肤而出,溅他满手灼烫。
这阉狗……
鹰尔行心头一颤,像被炭火烙了掌心似的,猛地抽回手来。
明明窒息的是驰杯无,鹰尔行的心跳也快的不像话。
鹰尔行低头,看见自己指缝间渗出的冷汗。
他突然觉得,窒息的好像不是驰杯无,是他自己。
面具之下,他的双颊有些发烫。
驰杯无主动靠上去,“明明恨到想杀我,却连碰一下都抖,少帅这把刀,钝了。”
“你……”鹰尔行说不出话来,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驰杯无难得温声道:“就按你先前说的,我们做交易吧。”
鹰尔行一愣,牙根不痒了,心却痒的厉害,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啃食。
“好……”
驰杯无暗地里轻笑,硬骨头他见得多了,往日里那些个在他面前耍横的,要么被他拆了骨头丢在路边喂狗,要么被他剁碎了封进酒坛子里泡酒。
难得遇到个杀不得的,从前那套是不管用了,对付这等孽畜,果然还得攻心。
偶尔装装推心置腹,哄一哄,骗一骗,说不定会些有不一样的效果。
驰杯无站起身来,昨夜宣政殿前那么一闹,他现下倒想去听听外头的风声,听听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此刻在酒肆茶楼里是如何拍案唾骂他“阉狗祸国”的。
“今日绘月楼清谈盛会,你跟本辅去瞧瞧。”
鹰尔行不解,昨日夜里蔺言谦带着三百士子在宣政殿前恳请陛下赐死驰杯无,却被全数挡了回来,鬼都知道这些日子得躲着点安分些。
这阉狗反倒上赶着找骂?
似是为了回应他的疑惑,驰杯无戴上斗笠遮面。
……
绘月楼在皇城东南角,楼高九丈,飞檐下面悬着十二面青旗,旗上墨字书写“清谈”二字。
今日清谈盛会,楼前早早排起长龙,士子们青衫折扇,袖里揣着各自的得意诗稿。
有两人分别戴着斗笠与面具,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两块儿误入宣纸的墨渍。
鹰尔行瞧这阵仗,压低声音问道:“真要进去?”
驰杯无“嗯”了一声,指尖在斗笠边缘轻轻一弹,纱帘微动,露出他带笑的唇角,“来都来了,进去瞧瞧。”
说罢,驰杯无抬脚踏上台阶。
鹰尔行眉梢一挑,随即跟上前去。
楼内设了三圈坐席,最里面一圈摆的是紫檀木的长席,案上只放了一张古琴、一炉香烟、一壶清酒。
中间一圈用朱漆屏风隔开,屏风上水墨交错,众士子席地而坐,高谈阔论。
至于这最外一圈,则是照例留给闽都里头那些最爱附庸风雅的清贵子弟与世家公子的。
驰杯无只扫了一眼,便径直走向最外圈,坐在了“莫”字席间。
半柱香后,一袭月白儒衫的少年坐上内圈中央,少年瞧着不过十九,面皮白净。
至此,在场眼尖的已然看出来,这人乃是翰林院侍读,程迁孜。
驰杯无轻“啧”一声,忍不住评论道:“好好的月白衣衫,袖口却用银线绣了只鸟,跟开屏的白孔雀似的。”
鹰尔行听着只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是鹤,一品文禽。”
驰杯无神色淡定,指尖在斗笠边缘又轻又缓地敲,“在我眼里,只要是会扑腾翅膀、爱在粪堆里啄食的,都叫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