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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宗同族的百姓多住在同一区域,像这样的村庄,左邻右舍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这点钟如期还是清楚的。
可大娘这问法,似乎李大姐不是村里的原住民,钟如期想。
她说:“不是。”
大娘了然,恍然大悟说:“那就是找她买猫饭得了,我看你手里拎着东西咧。”
她嘴巴一吧嗒,说:“还是得有点本事才能赚钱,不过你们也真有钱多得没处使,猫有鼠吃还会捕鸟,给那么多好吃的都把性子养懒了。”
没等钟如期说什么,她又说了。
“不过你这猫是真不怕人,躺食盒上头都不下来。”
钟如期看向食盒。
不知什么时候,财财把食盒当做吊床,四肢摊开趴在食盒上,圆形上又摊开一个圆形。
大娘莫名把钟如期当做说八卦的对象,讲起李子来:“李子搬过来也有八九年,当初搬来时,还看到几个修士和她一起咧,还不是乱七八糟的修士,我打听过,是从学宫来的!”
钟如期看一眼大娘,这一眼在大娘看来就是鼓励,她激动地一股脑往外说:“我听说,她女儿就是修士!不过来这这么多年,她女儿一次都没来看过她,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她女儿。”
说到这,大娘莫名叹口气说:“不过,如果我娃也能修炼,我也希望娃飞走就飞远点,翅膀越有力越好,飞高高的,飞去好地方,别总惦记着回来。”
钟如期沉默了,不一会儿她问:“如果修炼是艰难的,九死一生的路,你还会让你的小孩去吗?”
大娘慈祥地看她:“你年纪还不大吧?”
钟如期将岁数告诉她。
大娘说:“你这年纪,如果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早就生好几个娃了,哪次生娃不是九死一生?秋收前碰上坏天气,没粮食没办法只能勒紧裤腰带等着官府开粮仓时不也是九死一生?若是林里那些怪物跑出来,我们躲在地下连气都不敢换时,不也是九死一生?”
她拍拍钟如期的胳膊,似乎猜到她的怨怼,说:“都是九死一生,可修士有不同的可能,还不愁吃穿。我们平头百姓,只肖站在原地,都能一眼看到命的终点。我们这些人啊,听到孩子第一声哭啼,心里就求老天爷能开开眼,让娃能修炼。”
钟如期并不想哭,可听到大娘说的这些话时,心变作乌云,雨水流到肚子沉甸甸的。
大娘拉她又聊一会儿,满足对修士的求知欲后才放过她。
钟如期在村头的大石子上坐下。
她从小就有一个念头——等封印的事解决了,回家看看。
朦胧的几乎不剩什么印象的记忆里,她记得有个女人背过身去,双手在眼边不断擦拭着。
然后,她的身影越来越远,高高的人也越来越小,变成一个黑点。
从封印出来后,她说要赚灵石给财财买吃的,接下一张张委托书,可典当行里卖东西得到的钱已经足够财财吃喝。
她还说要带财财修炼,才和庄清芳一起到妖族地盘看一看。
所有事情都将最初的念头挤到了最后面。
是真的别的事情更重要吗?
钟如期托着下巴,看着远方一棵棵直立生长的树。它们枝繁叶茂地向上,可哪怕枝桠分叉再多,叶片再密,不同的两棵树之间却保持着距离,以至于光线永远能够透过那个缝隙,将两棵树彻底隔绝。
她就是这样长大的一棵树。
小时候,她很希望有另一棵更高更茁壮的树,伸展枝桠将她挡在下方,让她能不用直接面对风雨。
“财财。”钟如期喊了声。
财财还趴在食盒上,尾巴晃着晃着,晃到钟如期手心里。
“等这批委托做完,我想回趟老家。”
“老家”两个字,钟如期念得生疏又拗口,可终究说出来了。
“回吧,你老家在哪?”财财扭头看她。它等的最后一个对钟如期影响最大的剧情,提前来了。
“我只记得附近有条河。”钟如期说。
离开家前,告诉自己一定不会忘了这,可再深刻的记忆也经不住时间的洗涮,更别说去到学宫开始练剑,日日辛苦时,还怨怼不平地想家里人把自己丢来了这里,再也不要回去。
“我得问问师父。”她又说。
那就是还得再回一趟学宫了。
它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好久好久,既然已经待了这么久,就更不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