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6怪鱼(第2页)
>“他们不在这里了。”
>
>“但他们从未消失。”
原来,在那个雨夜之后,所有尚存意识的囚徒已被忆辉之力引导向一条隐秘地道??那是百年前一位失语葬幸存者留下的逃生路线,早已被历史抹去,却因无数执念汇聚而成的记忆洪流重新唤醒。
他们走了,带着名字,带着记忆,走向山野,走向江湖,走向每一个愿意倾听的角落。
而陈砚没有走远。他在一处废弃驿站停下,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截忆辉枝条,插入土中。他对身旁众人说:“我们要建一所学堂,不教经义,不考功名,只教一件事??如何说出真话。”
这所“述真塾”很快传开。起初只有逃难者、孤女、盲童前来,后来连一些低阶官吏、退役老兵也悄悄送来子弟。课堂上没有课本,只有口述、书写、辩论。每个学生入学第一课,便是讲述一个他们亲身经历却被掩盖的事实。
有人说:“我家五口人饿死,上报却是‘全家迁徙’。”
有人说:“我兄长战死沙场,抚恤金却被冒领十年。”
有人说:“我亲眼看见县令纵火烧村,只为掩盖疫病爆发。”
每一段讲述都被录成竹简,藏于地窖。每一枚忆辉叶落地,便多一份证据,多一声控诉,多一道照亮黑暗的光。
十年过去,述真塾已发展至七十二处分院,遍及南北。它们不在官府册籍,不受朝廷管辖,却如野火燎原,无法扑灭。更令人震惊的是,许多曾在林昭时代听过他吹笛的老者,如今纷纷站出来,成为讲师。他们或许步履蹒跚,声音沙哑,但他们说的话,字字如刀,割开百年谎言的帷幕。
而在西北边陲,曾那个哑巴少年已成长为一名青年。他脸上疤痕仍在,但眼神坚定如铁。他不再写字于墙,而是在镇中心立起一块巨碑,名为“述真碑”,上面镌刻全镇冤死者之名,并每年春日举行“还名祭”??由家属亲手为逝者点燃一盏纸灯,放入河中,口中念道:“我们记得你,所以我们讲你的故事。”
这一年春天,他站在碑前,望着漫天飘舞的纸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稚嫩声音:“爹爹,为什么我们要一直说这些事?他们都死了啊。”
他蹲下身,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发:“因为他们活在我们的声音里。只要还有人说起他们的名字,他们就没有真正离去。”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认真地说:“那我也要说。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的太爷爷不是坏人,他是被人冤枉的。”
青年笑了,眼角湿润。
就在这时,天空飘下一场细雪,却不落地,悬于半空,如星点闪烁。片刻后,雪花凝聚成形,竟是无数微小的文字,在空中缓缓流转:
>“你说得对。”
>
>“所以继续说下去吧。”
人们仰头望着,久久不动。
同一时刻,东海孤岛之上,那位疯癫老将军正坐在礁石上喃喃自语。他已经九十高龄,白发如霜,记忆混乱,常常分不清今昔。但他每天都会对着大海喊一遍:“甲辰年四月初八,我率水师击溃倭寇主力于黑潮湾!斩首两千三百,俘敌舰十一艘!此战载于兵部档案第九卷第七册,编号军字三六八!”
尽管那卷档案早已被焚毁,编号也从未存在过。
但今日,当他喊完最后一句,海面忽然翻涌,浪花托起一本湿漉漉的册子,漂至岸边。他颤抖着拾起,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当年战报原件,盖着兵部朱印,签批人为已故大将军李崇武。
他嚎啕大哭,抱着册子跪倒在沙滩上。
而册子最后一页,有一行新加的小字:
>“你不曾疯,只是世界选择了装睡。”
>
>“现在,轮到他们醒来了。”
岁月如河,奔流不止。
又过了三十年。
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少女行走在荒原之上,肩头扛着一支断笛??正是当年林昭遗物。她叫**沈知微**,是那位日记少女的孙女。自幼听着祖母讲述林昭的故事长大,五岁识字,七岁背诵《民诉录》,十岁便敢在乡绅会议上质问赋税不公。
她不是修士,也不是官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但她走遍山村野寨,收集遗言、整理口述、修复残卷。她手中没有权柄,却让无数被遗忘的灵魂重见天日。
某夜,她宿于一座破庙,梦见一个白发男子坐在炉边看书。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来了。”
她问:“你是谁?”
他说:“一个不肯闭嘴的人。”
她醒来时,发现枕边多了一片忆辉叶,脉络清晰,浮现两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