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第1页）
2016年，某医院的一间病房里。 “咳咳咳——美丽，早死晚死都得死，如果有得选，你想怎么个死法？” 人生的最后一刻，夏漂亮躺在病床上，侧头看向同样被病痛折磨的罗美丽，声音带着解脱般的平静，又夹杂着戏谑。 “舒服死。”罗美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干脆。 “哈哈哈哈——咳咳咳～”夏漂亮一激动，剧烈的咳嗽瞬间淹没了笑声，胸腔撕裂般地疼。 这几个月，夏漂亮和罗美丽的整个世界，就是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夫家早己放弃，只剩子女还在苦苦坚持。 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每一刻都是煎熬的拉锯战。 命运弄人，这对相伴一生的闺蜜，六十岁，身体竟同时垮塌，成了隔壁床的病友。 夏漂亮家里那个“老妖婆”——她的婆婆李桂芳，此刻想必还在广场上生龙活虎地舞动着。 住院以来，只有儿女们的身影带来短暂的慰藉，丈夫们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倒是李桂芳，时不时会像今天这样，带着一股寒风闯进来，只为看一场笑话，再狠狠踩上一脚。 “夏漂亮你个扫把星！早不病晚不病，偏挑这时候！ 家里乱成一锅粥，谁伺候我儿子？一把老骨头了，住什么院？烧钱啊！你怎么不早点咽气！” 李桂芳尖利的声音，狠狠扎进夏漂亮的耳朵里。 骂完，她利落地转身，脚步声渐渐远去。 病床上，夏漂亮听着这熟悉的诅咒，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套。悔恨像藤蔓缠紧了心脏。 她想起自己这辈子，因为没生儿子，永远矮人一截。 操持家务，伺候公婆，在李桂芳无休止的谩骂里忍气吞声。 唯一的女儿，也跟着她受尽了苦楚，是街坊邻里都知道的可怜人。 如今，身体的剧痛与内心的苦海，日夜翻涌，将她一点点拖向更深的虚弱。 隔壁床的罗美丽，情况同样惨烈。她性子烈，年轻时没少跟婆婆冯翠花针尖对麦芒。 冯翠花虽己去世，但当年刻薄的嘴脸和刁难，早己在她身上刻下伤痕。 再加上那个酗酒成性、动辄拳脚相向的丈夫，她的身体早己被掏空，千疮百孔。 夜深人静时，是两人最难熬的时刻。 病房死寂，回忆却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无处可逃。 “丽丽，”夏漂亮的声音在黑暗中低低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为我女儿拼命。” “亮亮，”罗美丽的声音透着疲惫，又带着一丝调侃的暖意，“那……如果有下辈子，你能不能发个财，让我抱抱大腿？” “……” 她们絮絮叨叨地约定着来世，还要做最好的闺蜜。 下一辈子，绝不能再活得这般窝囊，定要奋起反抗，活出个人样。 意识，开始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 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身体仿佛在梦境与虚无的云端间沉浮。 忽然，一个声音刺破了混沌！ “夏漂亮！夏漂亮！”这声音如此真切，带着不耐烦。 怎么回事？是到了天上？还是下了地府？ “夏漂亮！你到底发什么呆？叫你好几遍了！做事总这么心不在焉的！” 夏漂亮猛地睁开眼！用力眨了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这不是张小小吗？！可她怎么会……这么年轻。 夏漂亮茫然地环顾西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这不是她年轻时待过的供销社吗？ 那斑驳的柜台、熟悉的货架陈列、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皂角味儿……一切都历历在目，可她明明记得，这地方早就不在多年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和胳膊——皮肤紧致有弹性，身体轻盈有力，完全没有病床上那股沉重的无力感和疼痛！ 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她重生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淹没了她。 这一刻，什么供销社、什么张小小，统统都不重要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无比迫切：找到罗美丽！立刻！马上！ 她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就跑，完全不顾身后张小小错愕的叫喊：“哎！夏漂亮！你干什么去？还没……” “美丽！罗美丽！我的心肝呐！”夏漂亮冲出供销社大门，沿着记忆中的小路狂奔，一边跑一边放声呼喊，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哭腔和狂喜。 几乎是同时，从另一个方向，一个同样激动到变调的声音穿透喧闹传来：“漂亮！夏漂亮！我的宝贝啊——！” 在路口那个熟悉的转角处，仿佛命运精准的指引，两个人影猛地撞到了一起！ “美丽！” “漂亮！” 没有一丝犹豫，两人如同磁石般紧紧相拥！她们抱着对方又哭又笑，在原地激动地蹦跳着转圈，仿佛要将上辈子所有的委屈和遗憾都宣泄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 两人稍稍分开，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目光灼灼地对视着，急切地交换着信息。 当夏漂亮得知罗美丽也带着记忆归来时，一股劫后余生、战友重逢的激动再次涌上心头！ 原来，就在十分钟前……罗美丽刚从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中挣扎出来，脑袋嗡嗡作响。 还没等她完全清醒，那尖锐咒骂声就灌进了耳朵：“小贱蹄子！嫁进我家门，就是我家的人！ 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当牛做马是你的本分！”——那是婆婆冯翠花！那熟悉的、恶毒的腔调！ 冯翠花那些无理的指责、恶毒的谩骂，让积蓄了两世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翻腾咆哮！ “我又不是你们家买来的牲口！凭什么要受你这口窝囊气！” 罗美丽忍无可忍，积蓄的力量让她脱口怒吼，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 然而，婆婆的辱骂非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她脸上。 积压了一生的屈辱和此刻重获的力量感交织在一起，脑中某个弦“啪”地断了！ 她猛地攥紧拳头，朝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刻薄老脸狠狠挥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冯翠花的声音戛然而止，肥胖的身体像截木桩般首挺挺地倒了下去，瞬间没了声息。 罗美丽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婆婆，心头竟是一片冰封般的平静，甚至有一丝解脱的快意。 这令人窒息的世界，终于安静了！“真是疯了……死了都逃不掉跟这老虔婆做婆媳吵架……”她喃喃自语。 但当她带着一身戾气冲出那个噩梦般的家门后，眼前的景象却让她越来越心惊——道路、房屋、田地…… 一切都透着一种诡异的、鲜活的熟悉感，却又不对劲到了极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乱中，她想到了照镜子！可家里没有，她跌跌撞撞冲向村头的池塘。她冲到水边，急切地低头看去——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的，并非她记忆中那个饱经风霜、憔悴不堪的老妇！ 而是一个穿着碎花布衫、扎着两条粗黑油亮大辫子、脸庞红润、眼神却带着惊疑与狠厉的年轻姑娘！ “这……”罗美丽难以置信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水中的倒影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伴随着巨大的狂喜，如同朝阳般冲破了她心中的阴霾：她重生了！ “……就是这样！”罗美丽紧紧抓住夏漂亮的手，眼睛亮得惊人。 “发现不对劲，我就发疯一样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