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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们的世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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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米修斯计划,是一个依靠深海之心的超级计算能力来实现实时勘探、实时测算的多维度计划,其野心之大,实验目的囊括了地质、环境、生物和医疗,所以在实验初期就得到了非常惊人的经费和人员支持。”

“这些我都知道了,”童昭珩打断他,“说点我不知道的。”

“好好,”冼观接着说,“为什么后续实验频频受阻呢,是因为采集到的海洋声波一直被误读,测算结果也时常乱报警。一整个馆的实验装置都依赖于深海之心的源数据,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开展实验,再得出各种假设和结论,回头发现源数据本身就是不可信的、是混沌的,其他东西自然也无从谈起了。”

童昭珩点点头:“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是深海之心的设计出了什么问题吗?”他敲了敲冼观的脑袋,“难不成你其实是个笨蛋?”

冼观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这个我之后再说。不过这些实验的失败本就已经够令人绝望了,那么那么多的沉没成本砸下去,到头来发现每个方向都是一条死路,要如何才能和董事会与投资人交代?”

“到这个地步,项目的第一责任人压力该有多大,该有多走投无路,也不难想象。”冼观说,“作为科学家的名声扫地,作为知识分子颜面无存,所以男人也要失去工作、断送职业生涯了。”

“呃,你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你爸爸吧?”童昭珩迟疑地问。

“你猜得很对。当然了,我在进馆之前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冼观显得有些无语,“毕竟亚特兰蒂斯在其他方面不谈,在粉饰太平这件事上一直是业界翘楚。谁也不知道里面已经是一团烂账,每周都有人辞职跑路。”

“我知道,之前在医疗站看见诊疗记录了,好多人都出了精神方面的问题。”童昭珩说,“那你要加入生命之火计划的时候,你爸没拦着你吗?”

“他压根不知道,”冼观说,“当然了,我其实也没刻意瞒着他,不过他一贯如此,从小就连我读到初中还是高中了都闹不清,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他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了吧。”

“呃,什么垃圾人,下次遇到我替你骂他。”童昭珩显得义愤填膺。

“遇不到了,”冼观指了指脚下,“在这呢。”

童昭珩登时毛骨悚然,抱着断手站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这一堆尸山里有无什么中年人的尸体。冼观却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不是这个意思,你过来点,别抱着那个破手了,牵我。”

童昭珩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骇人言论,极不情愿地靠近了半步,却被冼观一把抽掉怀里的断臂,扔到了大厅尽头。

“诶你!”童昭珩怒道,“你怎么抢我东西!”

冼观不理会,拉过他的手——冼观左手的掌心手背皮肤也变得硬硬的,摸着冰冰凉,童昭珩心里一沉,两只手握住他的,挨着他坐下了。

“说来也好笑,他第一次在B3层见到我的时候,跟见了鬼似的。”冼观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然后他又看见了我身上的工牌,表情更滑稽了。”

“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他好面子,最忌讳什么以权谋私或者学术品行不端之类的谣言,简直莫名其妙,谁稀罕跟他沾关系啊。”冼观道,“所以当着外人的面,他见着我虽然诧异但也没说什么。我自然更是懒得理他,这么大个馆,就算都在这里工作,平时也很难见上一面。”

“好难得啊,你每次提起你爸爸,情绪都特别差,”童昭珩说,“你是真的很不喜欢他了。”

冼观听了后,缓了口气,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意思是“没事”。

“后来他应该是在实验受试者名单上看见我姥爷的名字了,也顾不上那么多,跑来找到我发了一通脾气,说我胡闹,让我赶紧把姥爷带回去,自己也从实验组里滚出去。”冼观回忆道,“可他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因为出于所谓的职业道德吧。但当时我能怎么想,就忍气吞声乖乖听话吗?”

“怎么可能,他又没当过我一天父亲,他也不知道姥爷每天有多辛苦,每天糊里糊涂的,打开煤气也不记得关,锅都烧穿了,差点没酿成事故。我放假回家看他,他根本不记得我,说我是小偷,要把我打出去。”

童昭珩又想起冼观那句话了:“也有人希望能被一直记住吧。”

“可是当他状况好的时候,又特别难过自责,一直拉着我道歉,很怕自己再忘记。他为了补偿我,趁自己记得的时候对我好点,大热天专门骑自行车去给我买草莓和零食吃。其实我早不爱吃那些东西了,结果回来的路上,姥爷被电瓶车撞了,髋骨骨折。”

“当时把我气坏了,很凶地说了他,但凶完之后,我又更后悔。”冼观懊丧地低着头,“人家医院看他年纪大,不敢给他做手术,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好,受了不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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