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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军令状(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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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唐照环稚嫩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殿内烛火跳跃,将他玄青的袍子映得半明半暗,温润如玉的面庞上,神色难辨。

他终于开口:“我只给你一日,明日此时,我再来此处。若成,自有赏赐,若不成……”

他话语未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拂袖转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如同他来时一般。

约一炷香后,王教习才像被抽干了力气,重重跌坐回凳子上,大口喘着气。

“唐照环,你怎敢如此莽撞。”王教习又是后怕又是气急,“那幡帐岂是那么容易修补的,耗时耗力,稍有差池……”

“教习,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唐照环打断她,脸上不见惧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不就是一天嘛,大不了我不睡了,我们继续。”

王教习额头冷汗涔涔,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急的:“哎,罢了。”

唐照环给琼姐也配了一份清洗液,两人同时开工,沾取,点,吸,重复数百遍,浅褐色的污渍一点一点地变淡缩小,直至最后,只剩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痕迹,不凑近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污渍处理完毕,窗外已敲四更鼓。

休息片刻,王教习开始教两人处理破损处:“丝线已损,寻常缝补无济于事,唯有用织补之法。接下来我来说织补的要诀,你二人听着。

小心从背部收口处取同色同批的丝线,以针为梭,将断损的经纬丝线,一根一根,重新编织连接。

针法模仿织机,单经穿纬,密而不乱,补上的部分便能与原绣地浑然一体。”

唐照环明白了。她把幡帐翻到背面,用最小号的绣花剪,在边缘极其小心地抽取了几十根与撕裂处色泽、粗细、光泽都完全匹配的丝线,琼姐挑了几根细如发丝的骨针,将丝线一一穿好。

两人凭借做吉星纹罗练出来的配合度,一人管挑,一人管穿,模仿织机的运作,一针一针,将新丝线如同织布般,编织进破损的地方。

两人手指稳定得不像初学者,眼神专注得天地间只剩下那方寸之地,汗水浸湿了鬓角,浑然不觉。

王教习在一旁看着,起初是破罐破摔,渐渐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震撼。

这俩丫头的手法,虽显生涩,但那份对经纬走向的把握,那份穿针引线的精准稳定,那份不急不躁的心性,竟隐隐有大家风范。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又透出鱼肚白,直至第一缕晨光透过高窗缝隙照射进来,两人终于放下针线,直起僵硬的腰背。

“教习,好了。”唐照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充满了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骄傲。

王教习猛地惊醒,挪到长案前,借晨光仔细看去。

曾盘踞在龙爪尖上的污渍消失无踪,撕裂破损处光滑平整,丝线走向流畅自然,看不出任何修补的痕迹,唯有知情人凑到极近处细细分辨,才能发现那里有密密新织进去的几缕丝线。

“当真是天衣无缝。”王教习激动得声音变了调,不顾手上带伤,一把抓住两人的肩膀,“好孩子!好本事!”

唐照环疲惫地笑了笑,只觉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侥幸,侥幸罢了。”

消息很快送到了暂居昭孝禅院斋戒的赵燕直耳中。

“当真修补好了?”他放下手中经卷,“不用送来,我现在带人去验看。”

赵燕直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再次踏足绣娘们暂住的偏殿院落。

修补好的幡帐已焕然一新地悬挂起来。龙爪前探之处,珍珠黑曜石熠熠生辉,绣地平整光洁,污渍与撕裂如同从未存在过。

赵燕直缓步走到幡前,指尖拂过曾被污损撕裂的位置,触感光滑,纹理流畅,毫无滞涩。他俯身靠近,细细审视了许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心思难测的主祭裁决。王教习紧张得手心冒汗,琼姐更是吓得要晕过去,只有唐照环,虽低眉肃立,脊背却挺得笔直。

良久,赵燕直脸上温和笑意终于重新浮现,甚至比平日更真切了几分。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形容憔悴的王教习裹着布条的双手上,又扫过旁边同样疲惫的唐照环和琼姐。

“李检校,你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绣艺坊的娘子们果然技艺精湛,巧夺天工。这幡帐修补得,简直是……”李检校连忙躬身,搜肠刮肚想找词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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