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祖龙归汉上(第9页)
他猛地一拍大腿,嗓门洪亮起来:“啊!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项梁将军的使者前几日才走!跟咱沛县结成了兄弟之盟!以后守望相助!共同反秦!几位老叔放心,沛县有项将军做后盾,稳得很!”他顺势将话题引开,气势顿时足了几分。
几个三老面面相觑,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又寒暄几句,便匆匆告辞。
厅内只剩下刘邦和缩在角落的嬴政。
刘邦几步走到嬴政面前,蹲下身,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她冰凉的小脸上,眼神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和探究:“小闺女,你……你怎么知道项梁的事?”他伸手想去捏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嬴政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蠢货,天下大势,稍有耳目者皆知。”她在心底刻薄地嘲讽,嘴上却只吐出冰冷的一句:“听说的。”
刘邦却不管她躲闪,粗糙的大手还是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把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揉乱了,哈哈大笑:“听说的?哈哈哈!好!好一个‘听说的’!小家伙真是老子的福星!”他站起身,叉着腰,那股子沛公的意气风发又回来了,看着嬴政的眼神,除了惯有的“捡来的小可怜”的意味,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重视和……一丝隐隐的忌惮?
“福星?”嬴政心底那股尖锐的恨意和屈辱,竟被这声“福星”冲淡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刘邦因为自己一句话就重新挺直的脊梁,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甚至带点依赖?),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攫住了她。
“朕……竟在帮一个反贼头子……震慑宵小?”这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可内心深处,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诡异的满足感,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滋生。
沛公府的日子不再平静。
泗水亭的旧部闻讯赶来,萧何、曹参、周勃……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汇聚到刘邦身边。
刘邦如鱼得水,整日里勾肩搭背,呼朋引伴,议事厅里吵吵嚷嚷,酒气熏天。
嬴政依旧像一抹幽灵,在喧嚣的边缘游荡。
她沉默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萧何的沉稳老练,曹参的勇猛直率,周勃的粗中有细……这些原本在她眼中不过是地方小吏、泥腿子军汉的家伙,在刘邦手下,竟隐隐显露出不凡的才干。
尤其是刘邦本人,他那份天生的亲和力,那份能在三教九流中游刃有余、将性格迥异的人拧成一股绳的本事,让她心惊。
“市井之智……竟至于斯?”她看着刘邦拍着萧何的肩膀称兄道弟,几句话就让曹参心甘情愿去啃最硬的骨头,用一壶劣酒就收买了周勃的死心塌地。
她想起自己当年驾驭李斯、王翦、蒙恬……靠的是无上权威、严刑峻法和精密的制衡之术。
而刘邦……他靠的似乎就是这份混不吝的“义气”和让人摸不透深浅的“随性”?
巨大的落差感再次袭来。
她曾经拥有的一切——无上的权力、庞大的帝国、精干的臣僚——在眼前这个“沛公”野蛮生长的草台班子面前,显得那么遥远和……苍白?
一种被时代抛弃的冰冷恐惧,混杂着对刘邦才能的、她绝不愿承认的“震撼”,啃噬着她的骄傲。
刘邦似乎也习惯了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眼神却总让人心里发毛的“小跟屁虫”。
议事时,他有时会下意识地瞥一眼角落,仿佛在寻找某种无声的确认。
兄弟们拿他打趣:“大哥,你这捡来的小闺女,比亲闺女还黏糊啊!走哪儿带哪儿!”
刘邦总是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滚蛋!小家伙是老子的小福星!没她老子心里不踏实!”说着,还会顺手把嬴政捞过来,不顾她的僵硬挣扎,用他那满是胡茬的下巴在她冰凉的小脸上蹭两下,惹得她一阵战栗,纯黑的眼瞳里怒火和屈辱几乎要喷出来。
“放肆!大胆!朕……”可那粗糙的胡茬蹭过皮肤带来的奇异触感,和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味、酒味和雄性气息的味道,却像毒药一样,让她身体深处某个陌生的地方,泛起一丝可耻的酸麻。
她恨极了这种感觉,恨极了这个总能轻易搅乱她心绪的老流氓!
而这种恨意,在她看到刘邦和另一个高大如天神般的男人把臂言欢、焚香歃血、结为兄弟时,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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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局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奔腾。
项梁在会稽起兵,声势浩大,俨然成为反秦义军的盟主。
消息传来,刘邦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带着他那支已初具规模的“沛县子弟兵”,决定投奔项梁。
“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项梁大哥干,有奔头!”刘邦意气风发,对着手下兄弟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
他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皮甲,腰挎长剑,虽然依旧带着那股子痞气,但眉宇间已有了几分“王者”的威势。
嬴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旧袍子,像个不起眼的影子。
她冷眼旁观着刘邦迅速适应新的身份,在项梁军中风生水起。
他天生的亲和力、市井智慧和对人心的把握,让他很快和项梁手下各路人马打成一片,连项梁本人都对这个“沛公”颇为欣赏。
直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