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庶子的血(第2页)
二人的境遇,犹如云泥之別。
“右卫门大人,我懂你的意思。”
东信义喟然长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诚挚地看向青木右卫门,“我也是家中庶子,这其中的艰难滋味,自然深有体会。嫡系子弟占尽家中各种机会,你我二人的前程,可谓荆棘丛生啊。”
青木右卫门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落寞之色愈发浓重。
东信义提起了素陶茶壶,为其续水。在茶汤倾泻的声响中,他突然低声问道:“右卫门大人,你的右肩,每逢阴雨天气,便会酸痛难忍吧?”
青木右卫门身形猛地一僵,本能地伸手按住右肩,那里有道狰狞的伤疤,一直延伸至脖颈处。
“这……这是我三年前秋猎时,不慎从马背摔落留下的伤痕,让信义大人见笑了。”他沉默许久,才低声说道。
“是吗?”东信义微微一笑,“可我怎么听说,这是你的那位嫡兄用大弓砸断的……”
“够了!”
青木右卫门突然怒吼一声,脖颈处青筋暴起,犹如一只被激怒的受伤野狼,“信义大人,您今日前来,莫不是想要羞辱我?”
“羞辱?不不不!”
东信义神色一正,猛地拉开自己的衣襟,一道狰狞的十字疤赫然呈现,“这道伤,是我兄长亲手所致,当时他的胁差离我的心臟,只差半寸。”
他的指尖划过凸起的疤痕,狠笑道:“我们庶子的血,向来都是滋养嫡系功勋的养料。”
右卫门呆呆看著东信义胸口的伤疤,他自己肩头的旧伤在这一刻似乎也再度剧痛起来。恍惚间,右卫门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嫡兄高举大弓,厉风裹挟著“庶子也配爭功”的怒吼狠狠劈下。那天,他不过是比兄长多猎到了一只野兔罢了。
“现在,您能想像我在家中的处境了吧?”东信义紧紧盯著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青木右卫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如今,东家的庶子,是道三殿下亲自委任的检田奉行。”东信义话锋陡然一转,“而青木家的庶子,却在为嫡兄看守偷来的田地。”
青木右卫门默不作声,但喉头髮出了困兽般的呜咽,指节更是攥得青白。
东信义又凑近了几分,幽幽道,“你我所受的屈辱,不该是蜷缩在阴影里的藉口。若是將这屈辱化作业火,烧穿嫡庶的界限,你我又何尝不能染指家督之位?”
话一出口,对面青木右卫门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藏在心底角落中的欲望,被这一番话彻底点燃。
这时,东信义將竹中半兵卫扔下的田册推到了他的眼前。
田册上,“实有水田五十六町,上报不足三十町”的醒目墨字,仿佛正在化作燎原的火种。
“你们青木家藏匿的真正田册,就蕴含著能烧穿嫡庶之別的业火。”东信义已经走到了青木身前,声音轻如耳语,“而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青木右卫门浑身剧烈颤抖。
“信义大人!”他突然一把抓住东信义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其骨头捏碎,双目血红,仰头问道,“若我献上真田册……有可能扳倒他们吗?”
“不是可能。”东信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如修罗般的笑容,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是必定。”
青木右卫门猛地起身,伏地叩拜,决然道:
“愿为大人前驱,执火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