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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白青染记忆之中第一次见到白国浩暴跳如雷的样子:“我白国浩的女儿怎么能学那种东西!”
在他的口中,学音乐就是“没出息”,就是“不走正路”。
连一向温和的她妈赵晓华也板起了脸:“棠棠,我们家的女儿怎么能从事那种工作呢?你不要跟那些不思进取的小孩儿学,你要知道努力,要上进,考上好大学、读硕、读博,将来像妈妈一样,做一个大学教授,受到别人的尊敬,多好啊!”
白青染记得,那顿晚饭不欢而散。
姐姐格外固执地没有被爸妈说服,爸妈当然更固执己见。
幼小的白青染其实是有些害怕这种家庭氛围的,她偷偷去姐姐的房间找姐姐,看到姐姐在哭。
白青染扯着白月棠的衣角,让她不要哭了。
被白月棠一把搂在了怀里。
“我现在还记得,我姐的眼泪砸在我的手上的感觉,”白青染双眸凝着光,“很烫……”
白青染抬眸,看着景熠:“我姐说,小染,以后你想做什么事,记得,一定要拼命地争取。这个世界对女孩子原本就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如果你不争取真正想要的,那可能你永远都没有机会拥有了。”
景熠听得动容。
白青染吸了吸鼻子,自嘲笑笑:“可惜,我真正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景熠不愿她继续伤心:“那后来呢?你爸妈允许你姐学钢琴了?”
白青染扬了扬下颌:“是我,跑去对我爸妈说,不让姐姐学钢琴我不答应,我就哭,哭到他们答应为止。”
景熠诧异地微圆了嘴,觉得白青染好可爱:“所以你爸妈答应了?”
白青染眼神有些复杂:“他们经不住我哭闹,就答应了。”
景熠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未经世事如她,也听得出来,白青染的爸妈更疼爱她,而不是她姐姐。
两个人匆匆吃过早饭,白青染依旧开车送景熠去学校。
白青染说:“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姐姐小时候就很想学音乐,但是爸妈不答应。在他们的概念中,那是没出息的表现。他们认定,白家的女儿必须学业有成,必须读书读得很好,才是正路。姐姐终于有机会实践自己的梦想,她特别特别努力。她很聪明,也很有音乐天赋。爸妈当时为她请了一位老师,每周末给她上两个小时的课……姐姐时常在家里练琴,我就在旁边听,听得最多的就是——”
白青染的音声顿住。
景熠想到了什么,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我刚才弹的?”
其实说“弹”景熠都觉得对不住那架钢琴,她真的只是随手按了几个琴键,谁承想竟然溜达出来白青染熟悉的调子?
白青染看着前面信号灯的红色读秒,声音幽幽的:“姐姐总是说,别人是从三四岁就开始学琴,她晚了十多年,笨鸟先飞她就迟了一步,更需要努力打好基础,不然飞得越高跌得越狠。所以她那段时间不厌其烦地弹奏入门的基础曲目……”
白青染轻笑:“其中有一首的旋律,我当时都要听吐了。就把那个旋律牢牢记住了。”
景熠看看自己的右手,觉得不可思议:她真的从来没学过钢琴,但是她是怎么弹出那串旋律的?
白青染回忆白月棠在世的时候学钢琴的往事的时候,景熠的脑海中映出了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她才刚上小学,一次学校里组织观看一个文艺汇演,舞台上是市少年宫的乐团在表演。当时演奏了什么景熠完全记不住了,她只记得台上那个弹钢琴的小女孩儿,和她的年纪相仿,小女孩儿娴熟又优雅地弹奏着钢琴……那是景熠见过的最美好的场景。
年幼的景熠当时还不知道她后来的人生会面对什么,她回家就向她妈描述台上的那个女孩儿,还说她也想学钢琴,得到的是记忆中的第一个耳光。景熠被扇懵了,捂着脸甚至忘了哭。
伴随着那个耳光而来的,是她妈气急败坏、口无遮拦的咒骂:“赔钱货!”“败家小崽子”!……
景熠再小再不懂事,也知道那些都不是好话。
景家的家境和白家没法比,没有财力支持景熠学习那种“没有实用价值”的技艺,景天豪也不可能像当年的白青染那样,哭着闹着要求爸妈让景熠学钢琴。
这些景熠都不敢奢求。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的对待,或者说只是父母向她讲些道理,而不是口不择言地谩骂她。
白月棠说得对,这个世界对女孩子原本就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如果女孩子自己不努力,难道就任由别人欺负,甚至一辈子麻木不仁,做倚靠别人才能过活的菟丝吗?
有了上一次送景熠上学的经历,白青染这次把车停在校门对面的拐角。
景熠拎了书包准备下车,被白青染喊住:“快过生日了,小熠想要什么礼物?”
景熠:“?”
她快过生日了?十八岁的生日?
景熠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从小到大,也没人在意她过不过生日啊。
白青染应该是记住了她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至于生日礼物,景熠更是从没奢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