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1页)
“够了。”三日月宗近制止了他。眼里一贯的云淡风轻被更凝重的东西取代,“不必把罪责推到某个人的身上。事到如今,这是我们为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
此时此刻三日月宗近意识到他一直以来的处心积虑是多么可笑。他曾经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留下审神者,他认为那是一种守护,是发自对审神者高尚的爱,现在他终于看清其中掺杂了多少自己可怕的私欲和杂念。而从审神者的所作所为中,他终于明白过来,爱不是占有,是奉献一切的决心。
历经千年风霜的平安刀,如今却被一个年轻的人类好好教育了一番呢。有形之物终将消散吗,三日月在内心叹息着,抬头仰望着天空,仿佛那里有他爱着的人的灵魂。
和泉守兼定放开了大和守安定,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正是三日月所说,这不是安定一个人的错,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肆无忌惮地将愤怒和恶意加之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等到他们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不再有补救的机会,这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这个时候压切长谷部缓缓走过来,弯下腰拾起已经散落一地的文件。鹤丸国永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倒是很有闲心,难道真的打算对时之政府唯命是从吗?”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长谷部的手凉得厉害,他一定没有看上去的这么镇定。
“我早就有预感,主公把我带到这个本丸,就是为了在他离开之后,把本丸交给我……我又怎么能够,辜负主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悲凉,他的确不是第一次面对无主的本丸,但他还远远做不到冷静,审神者教会他如何选择自己的路,教会他决定想要追随的主人,却没告诉他要如何承受失去对方的痛苦。
药研藤四郎就一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面对弟弟们无助哀求的眼神他只能回以安慰的笑,这是他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做到的事。他很想问问审神者,看到这样一副场面是否会心痛,但他事实上更害怕这是审神者乐于所见的,他们这些伤害过他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心痛呢。他甚至生出一种近乎自虐的想法,觉得这咎由自取的结局于他们再好不过,如果审神者不惩罚他们,他们会更加心如刀割。
博多藤四郎和信浓藤四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哭,后藤藤四郎正坐在大厅门口的石阶上盯着地面出神,眼眶也红了一圈。
“别哭了。”厚藤四郎走过来,语气生硬地制止他们。
“难道厚你不觉得审神者很可怜吗?”信浓抹了一把眼泪,“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绝对不会再胡乱撒娇,要比之前更努力地对他好……”
“呜都怪我……”博多捂住脸,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他想起在大阪城审神者跟他说过的话,他应该早一点猜到他那么说的理由。
“别哭了,你们看一期哥……”厚压低声音,视线投向粟田口的兄长。这个本该在这种时候给予弟弟们安慰的付丧神,此刻的状态让短刀们不由得心惊。
该怎么形容他呢,就好像他明明是活着的,但却已经死去了一样。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展现出丝毫的愤怒,他比任何付丧神都表现得平静,仿佛周围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是茫然地注视着前方的空气,目光失去焦距,全身上下笼罩着灰败的气息,除了惨白的还在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外一动不动,好像不过是一个名为一期一振的空壳,短刀们甚至害怕他会忘记呼吸。
“一、一期哥……”一期一振的样子让他们害怕,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他们见过一期一振许许多多的表情,焦急的愤怒的悲伤的,甚至见过几欲崩溃的他。但无论是怎样的一期一振,都是鲜活的,只有面前这个,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又急忙地唤了他几声,终于见到他的眼里有了丝毫光亮。但他并没有回应弟弟们,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门外走去。
“一期哥你去哪里”他们急忙要跟上去。
“我去找他。”
离他更近的髭切拦住他,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讥讽:“你去哪里找他”
“我要去找他。”一期一振像完全听不到别人的话,自顾自地重复着,“我要去找主殿,我就不该放他走……”
“一期一振,你是疯了吗?他已经死了。”髭切冷笑着,刻意忽视心脏像被压迫一样的窒息感,再次揭开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一期一振拔出太刀,横在身前威胁对方:“别拦我。我要去找他……他本来就是江户时代的人,只要回到池田屋事件发生的时间,我就能在京都找到他了。”
一期一振的话让屋子里的刀剑男士们浑身一颤,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重燃希望,髭切的回答让他们的梦彻底破碎。
“即使你找到了历史上的那个他,他也不认识你,不会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那个与我们相处过的加纳总三郎,早就和他生命中多出来的时间一起,彻底消失不见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过了许久,一期一振终于慢慢跪在了地上,用被刀刃割得鲜血淋漓的手捂住嘴,从灵魂深处发出悲切的哭声。
“江雪哥哥。”
长发的付丧神停下笔,对着弟弟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小夜左文字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安静地垂下视线,盯着桌子上陈旧的纹路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