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白骨漫说菩萨事45k(第2页)
他此话一出,只听那头噗通一声,金蝉子已没入波涛,也不知是主动跳水,还是波浪太急,將他打翻入水。
此流沙河平素鹅毛飘不起,芦定底沉;落水的金蝉子直沉到底,瞬间便引来数不尽的鲤、龟鱉电电、红虾紫蟹,哪里还有活命机会。
这金蝉子当真是十世不离水劫。
见此,捲帘大將嘆息一声,不敢再有犹豫,急拨开水浪,来到老和尚处,水下托住骷髏。
待稳住后,捲帘大將忍不住埋怨道:“虽说贪生怕死、求生求活乃人之天性,然你是位高僧,怎能教他人送死,却来成全你自己?”
这会他心中自有一桿秤,偏同情方才的金蝉子。
然而水面上却是无人回应,捲帘大將觉髏轻了许多,顿感奇怪,钻出水面查看,发现髏上空无一人,大惊不已,心道:“莫非是吾那番话令他羞愤,跳河自尽了?若真是这般,我倒有罪哩。”
念及此,捲帘大將潜入河底搜寻,竟无踪跡。惟见九个骷髏浮沉,恰应前数。
他把九个骷髏重新收拢,依九宫方位排列,重新穿作一个骷髏筏子。
捲帘大將盯著那九宫骷髏筏,心中疑惑难解,喃喃自语道:“若那老和尚也跌进我这流沙河,就算他並非诚心取经,髏不肯浮起,总该留下几根骨头罢?却怎得连个影子也无?”
“怪哉,怪哉,真箇是大白天撞鬼了不成?莫非真是天意如此?看来这取经人若真想取得真经,尚需那西天的佛祖发话哩。”
“也不知那说话不著边的老和尚究竟是何来歷?怎就这般凑巧?”
他思来想去,终究理不出头绪,只得嘆道:“罢了,罢了,此事又与我有何相干?在他二人渡河之前,我已將其中利害说得分明,是他自家不听劝告。”
言罢,捲帘大將正要潜入流沙河中,却听得河面上空传来嗖嗖声响,似风吹枯枝,又如利箭破空。
这声音他曾闻之丧胆,岂会忘记?登时嚇得魂飞魄散,抬头一看,不是那斩业飞剑又是甚么!
原来他自受李修安点拨,幡然醒悟,改邪归正之后,那斩业飞剑最初每七日便来一次,穿其胸胁百余下。自他归正以来,飞剑降临的间隔果然逐渐延长,数百年间,从七日一次渐次变为一月一次、三月一次、半年一次、一年一次,直至如今,已是三年方来一回,穿胸之数也减至十余下。
正因如此,他一时竟未想起今日正是飞剑穿胸之期。此刻猛然醒悟:即便没有老和尚那番话,没有绳索断裂意外,倘若渡河之时突遇飞剑穿身,自己必难再於水下护持。这流沙河向来波涛汹涌,浊浪滔天,那取经的和尚终究还是要落水。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至此,捲帘大將心中再无怀疑:那取经的和尚果然因果缠身,一饮一啄,皆是前定。此番种种,必是前世今生的牵连。
其实按西游原本所述,捲帘大將一听他是东土来的取经人,便知前九世取经人皆是他前世。有原诗为证:“五行匹配合天真,认得从前旧主人。”
只不过沙僧与八戒性情迥异,素来沉默寡言,只將此事埋在心里,从未说破罢了。
正是:九世禪心沉浪底,不知磨劫有深缘。
待得十世金蝉现,万里西行见真玄。
话说有始必有终,再表这溶威城。
人皆道昔日的威城能变为今日万眾敬仰的娑婆城,是因有活菩萨降临,得菩萨庇佑之故。然实则不尽然。
其能崛起为一方雄城,乃至开邦立国,实与东土渊源颇深。
缘由有二:其一,东土南北朝时,佛法日益兴盛,此城曾有活菩萨现世的消息传至东土,崇佛之国纷纷遣使来朝,亦有寺院僧侣前来朝圣讲经。
且不言別处,那数万里外的祭赛国,仅因宝塔舍利放光,便有四方小国岁岁朝贡,国王便自翊为天朝上邦;何况此地有真菩萨临凡,声名自然远播,地位日隆。
其二,东土长期动盪,战乱不休,百姓生计艰难,为谋生路,甚多之人遂从河州等地西迁,至此定居。由此,威城从人口流失、日渐衰微,转而人口匯聚,復兴渐盛。
至於那第二次寒热瘟疫流行,本是有人暗中操纵。木叉那日被城主之子擒拿关入牢中,不过是变了个假身顶替,真身早出牢笼,除了解救那些被驯养的飞禽走兽,更將避瘟药方传遍全城,甚至早已传入东土。故而那寒热疫病已不再如以往般致命,亦不成气候。
然世事总有两面,正如道经所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相生,难以预料。
东土佛法既盛,佛寺规制也隨之传来。然今日局面,细究起来也不能全归於此,终究是人心难测,本性使然。
此城因佛而兴,亦凭佛名开邦立国,佛教僧眾自然地位尊崇,与东土无异:不事生產,却占大量田產牲畜,甚而掌控全城经济命脉。
城中百姓每年除常规赋税外,尚需额外“布施”,输钱纳粮,服役应差,名虽布施,实同苛捐。
僧眾日益增多,寺院愈建愈广,百姓苦不堪言。
金蝉子初至此城,见寻常百姓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贫苦之状尤甚东土所见,因而心中感慨,看清此城本质,更坚定了西行取经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