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做回自己49k(第2页)
其他师兄皆頜首称是,唯李修安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夜半三更,万籟俱寂。
少年忽从床上惊醒,冷汗岑岑。眼前恍如雷电暴雨交加,大风不息。他在床上枯坐良久,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良久回过神来,但见窗外一片寧静祥和,哪有雷雨,亦无大风一一原不过是一场噩梦。梦中情形犹如昨日,缠绕心头久久不散,竟一时难辨虚实。
他长舒一口气。幸亏五庄观中除清风、明月同住一室,余者皆独居房,否则惊扰他人,又叫他过意不去。
此刻心有余悸,再难成眠,於是穿衣著履,悄步出房,轻移至院中。
偌大庭院,寂静无声,只怕针落在地亦清晰可闻。少年极是小心,生怕惊动他人。
夜院微带清寒,微风拂面。这清寒微风反叫他觉得真实,心生安適。他无心赏月,亦不敢閒逛,只寻一方石凳,悄然独坐,垂首沉思。
良久,暗自悲嘆,喃喃低语:“这里很好,都是慈悲良善之人——可我该走了。”言至此,又不禁垂泪。
月光洒落其身。与当年的李修安不同,於他而言,天上月非当年月,自己亦非当年人。
又枯坐片刻,少年忽觉心神不寧,遂缓缓起身,返回房,闭门独坐。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平静。忽想起大仙殿中所述之语,便回床打坐,虔诵《清净经》。不知过了多久,心绪方才渐復平和。
却说李修安的房最靠近庭院,外边一丝风吹草动,皆清晰可闻。他调息一周天后,於窗边见到那垂首独坐的少年。
此情此景,倒叫他想起当年的自己一一那是他在五庄观的第一个夜晚,同样独出院中,苦思熟种发芽之法,揣度镇元子之心意。
然二者情形终究不同。李修安当时一心追求长生大道,欲拜入师门;而这垂首少年內心却是彷徨迷茫,他何尝不渴望一处安心立命之所?只是愈思愈惧,愈想愈慌。
皎皎月光之下,少年面色神情尽落李修安眼中。他文暗嘆一声,终是未出门与他交心。在他看来,若此时突兀现身,反令其愈加不安。不如待明日请教师父,弄清缘由再作打算。
翌日,天色將明。
清风、明月二人的房靠近厨房,正因如此,当年他二人分吃人参果时,才会被正在厨下忙碌的猪八戒全然听去,而后才有怂猴子盗果之事。
他二人素来贪睡,若非李修安与其他师兄叩门唤醒,常能赖至日上三竿。此倒非天生嗜睡,实是情性使然。不过自歷练归来后,已改善许多。
二人揉开睡眼,先后爬起,忽闻得一股清香自隔壁飘来。
急忙起身赶至厨房,果见少年已將早饭做得差不多了。
清风、明月甚觉过意不去。清风道:“你在观中理当好生休养才是,怎好一直替我们做了份內的活?”
少年抬头见是他二人,连连摇头:“没没甚么———小、小事罢了。”
明月亦觉不妥,想了想道:“五庄观中师兄弟向来各司其职,炊事本是吾二人份內之事,不好一直劳烦你。今日既已辛苦,便替你洒扫院子作抵罢。”
清风点头称是:“明月说得是。”
有些事他二人还是分得清的,尤其是经歷歷练之后。若是灵鹤师兄代为炊煮,他们一万个情愿;但少年在此本该静养,叫他们如何心安?
少年却摇头道:“院子已打扫过了。”
清风讶然:“这般勤快?既如此,將换下的衣物交与我二人洗罢。”
少年又摇头:“诸位换下的衣物,我也都已洗好了。”
清风、明月闻言一愜,不约而同望了眼窗外,此刻天光才微亮。明月吃惊道:“呀!你莫非不曾睡觉?这也太过勤勉了!”
清风笑道:“还是头一回见你这般勤快人。依灵鹤师兄的话说,倒显得我二人惫懒了。”
少年脸一红,低头报然道:“对——对不住甚是抱歉。”
清风、明月微笑拍了拍他的肩,温言道:“往后在五庄观,不必再说『对不住”、『抱歉”之类的话。你须记得,你不亏欠我们甚么。”
“既入此门,便当是回了自己家罢。且將我们当做自家人,我二人愿为你挚友知己。”
他二人本想说“第二个家”,又恐此言勾起他不堪往事。
少年听罢,只觉一股暖流涌过冰凉的內心,宛如冬日暖阳照身入心,感动得几乎落泪。他不愿再叫人为自己担忧歉疚,遂努力平復心绪,认真道:“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极善之人,是我——
这辈子遇到最好的人。”
这时一缕晨光透窗而入,映得满室生辉,浮金跃彩。清风道:“小弟,你来日方长。莫总低头,有空不妨多抬头看看天。你看,天多么蓝净,日头多么鲜亮!昨夜既过便过去了,今日又是新的一天,何必总念著昨日黑夜?”
明月连连点头:“兄长这话极是。”
少年一愜,果真抬头望了望天。这片天仿佛是他一生中所见最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