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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肩膀一缩,双眼变得雾蒙蒙的,卢也知道她要流泪了。所幸今天下雨,店里只有两个外卖员在吃饭,他们全都低着头,吃得呼哧作响。
河南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正伸直脖子悄悄打量卢也和母亲,目光中满是好奇。卢也与他对视,这才想起来还没点餐,快步走到柜台,要了两杯最便宜的豆浆。
老板将豆浆递给卢也,和善地笑了笑:“店里闷不闷啊?用开空调不?”
卢也摇头,淡声道:“不用。”
卢也回到座位,母亲正抬手抹泪,但她抹了一把,眼泪又迅速流出来。卢也有些难堪,总觉得那老板还在偷偷看热闹,外卖员或许也在偷瞄他们。卢也连忙抽出两张餐巾纸递给母亲,低声说:“擦一下。妈,你别哭了,没事的。”
母亲声音嘶哑:“小也,妈真的没用,妈让你吃苦了……上个月,你杨叔的老爹脑血栓住院,刚打回去一大笔钱。现在这个当头,我没法跟他开口,可是,小也,范强就是个泼皮无赖,我真怕我们不给钱他会跑来闹事……”
卢也说:“我明白。所以你把这七千块钱给他,没关系的。我现在都有学校开的工资,暑假导师也发钱,哦,我还没和你说,我给导师做的项目快完成了,到时候也有劳务费。”
母亲擦了擦眼睛,经他一说,仿佛忽然生出几分希望:“真的?”
“真的,最少有五千,”卢也向她笑了笑,“所以你就放心吧,妈。下午——或者明天,我就去给他转钱,你记得把他银行卡号发给我啊。”
母亲仍旧皱着眉,迟疑地,点了点头。
湿哒哒的裤腿黏在皮肤上,只坐这一会儿,雨水就顺着卢也的脚腕流进鞋子。现在不仅裤腿是湿的,袜子也是湿的,这感觉实在难受。卢也将豆浆一饮而尽,对母亲说:“那我回宿舍了,下午还得去实验室。”
他说着便站起身,母亲连忙也站起来,跟着卢也向外走去。刚出早餐店,母亲又如梦初醒似的“啊”了一声,连忙折回去,拎出一袋苹果。
她说:“店里刚进的,这个苹果特别甜,你每天吃一个,对身体好。”她的目光小心翼翼,有几分心疼,几分讨好,几分愧疚,还有一丝问题终于得以解决的微弱的庆幸。
卢也接过苹果:“行,那我回去了。”
母亲喊道:“小也,”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缺钱就跟妈说,啊。”
卢也没应声,只是跨上电动车,冲她挥了下手。
***
雨势稍弱,挂在车把上的苹果摇摇晃晃,不时碰到卢也的膝盖。现在自然不能回家,好在宿舍里还剩了些衣裤,卢也决定回宿舍换裤子和袜子。
开门进屋,莫东冬正在打游戏,面带惊讶道:“哟,我们元春回来省亲了?”
卢也一时没听懂:“什么?”
莫东冬嘻嘻哈哈:“没啥,回就回吧咋还带东西呢!”卢也将苹果递给他,他便美滋滋地掏出两个,拿去水房清洗。
卢也环视宿舍,其实他跟贺白帆也没同居几天,但这宿舍竟然令他有些陌生。无论是猪肝色的地板,还是挂满衣服的走廊,又或者莫东冬丢在垃圾桶里的泡面袋,都令他陌生。
那句话是对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莫东冬回来,“咔嚓”咬了一口苹果:“靠,好甜!”他嚼得清脆作响,随口问卢也,“你们租那房子多少钱?”
“一个月两千六。”
“那还可以呀,”莫东冬盘算起来,“如果找人合租,一个月才一千三,水电费算一百,就是一千四。唉,昨天看得我都心动了……”
卢也说:“顶楼才两千六,楼层低的更贵一点。”
“嗯,”莫东冬倒在床上,“顶楼也比这破宿舍舒服多了,至少不潮啊。”
卢也说:“是的。”他迅速啃完苹果,打湿抹布擦了擦凉席,然后躺了上去。他没吃午饭,却也没什么胃口,心里想的都是钱,钱,钱。
范强竟然有脸来找他和他妈要钱,真是意想不到。
贺白帆租的房子押一付三,卢也跟他平摊房租,已经付掉一大笔钱。现在又要拿出七千。卢也的小金库所剩不多了。
然而暑假是没有博士生补助的,陶敬的项目大概要到九月中旬才结项。也就是说,这期间,卢也还是得靠存款生活。
卢也烦躁地翻了个身,屈起膝盖缩在凉席上。莫东冬说水电费每月一百,但一百块根本不够。现在天气热,顶楼的房子更热,贺白帆几乎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贺白帆还买了吸尘器,已经用上了,此外,一台干燥箱正在运输途中。贺白帆说他那些摄影器材怕潮,湿度恒定的干燥箱很有必要。
卢也明白,越精细的器材越怕潮湿。但这些电器运转起来,电费大概会很夸张。
雨声潺潺,无休无止。卢也烦躁地想,真讨厌雨天,好像倒霉事都是在雨天发生的。
毕业以后他想回北方,北方晴多雨少,也很适合贺白帆那一柜子昂贵的相机和镜头。
——不知道贺白帆愿不愿意跟他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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