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雪线之上杨天赐的野望(第2页)
寒风在围墙之外呼啸,卷起雪沫,发出鬼哭般的声响。但围墙之内,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安静,一种紧绷的、高度戒备下的安静,笼罩着堡垒。
办公楼二层,监控室。
吴磊厚厚的镜片上反射着西块液晶屏幕幽幽的蓝光。屏幕分割出多个画面:吊桥入口的铁索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积雪的桥面空无一人;监狱外围墙的各个关键视角,只有一片苍茫的雪白和嶙峋的山石;水电站方向,小小的机房被雪覆盖,显得宁静而孤独;他面前的旧桌子上,散落着连接着不同线路的对讲机充电器,他手边放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苏晴特意熬煮的、加了姜片和少量红糖的热水。
“桥头无异常,方位角东北,视野清晰,覆盖范围良好。”吴磊拿起手边的对讲机,声音平稳地汇报,同时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记录下巡查时间点。
“收到。西侧围墙瞭望点视野清晰,无异常。”张卫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但沉稳依旧。他此刻正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防寒面罩和护目镜,趴在西侧围墙一个经过加固和伪装、视野最佳的射击位上。他身前的垛口上架着他的81杠,枪口蒙着防雪布。旁边放着他那把擦拭得锃亮的92式手枪。他通过固定在垛口上的高倍望远镜,一遍遍仔细地扫视着监狱西侧陡峭的山崖和下方被积雪覆盖的、理论上不可能攀爬上来的缓坡区域。寒风灌进射击孔,吹得他露出的眉毛和睫毛都结了霜,但他一动不动,像一块冻结的岩石。在这个位置,他能俯瞰大半个堡垒外围和那条唯一通向外界的、被积雪深深掩埋的废弃盘山路。
“南侧菜园及禽舍区域无异常,雪太厚,兔子都懒得出来。”李三的声音带着点调侃,但也透着警惕。他负责的是监狱内部靠近南墙的区域,那里有被积雪覆盖的小菜园和家禽围栏。他裹得像个球,抄着双手,在厚厚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巡逻,腰间别着他那根截短的钢筋短矛和92式手枪,一把81杠斜挎在背后。他时不时停下来,跺跺冻得发麻的脚,警惕地扫视着高高的围墙和那些被积雪压弯了枝条的枯树。
堡垒最高点,是围墙上经过改造的一个小型瞭望塔。
这里风更大,像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在切割。林晚趴在一个特制的、铺着保暖垫和伪装网的狙击阵位上。她穿着加厚服,几乎与周围的积雪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她的95式步枪稳稳地架在沙袋上,枪口同样蒙着防雪布。她的脸颊被寒风刮得通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但握着枪托和护木的手却异常稳定。她的呼吸平稳悠长。她的目光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移动,覆盖着堡垒前方最开阔、威胁最大的扇形区域,尤其是那条蜿蜒而来、连接着吊桥的狭窄山脊路。任何出现在那片雪白背景上的移动黑点,都将在第一时间被她的十字线锁定。在她脚边,放着她的复合弓和一个箭袋,还有那把92式手枪。长时间的专注让她精神高度集中,仿佛与身下的冰雪、手中的钢铁融为了一体。她的进步是飞跃式的,从最初连30米靶都难以稳定上靶,到现在能在有依托情况下稳定击中一百米外的静止目标,这份天赋和努力,让张卫国都暗自点头。
堡垒深处,柴油发电机房。
巨大的柴油机被擦拭得油光锃亮,粗大的管道和线路井然有序。吴伯穿着厚实的工作服,戴着满是油污的棉手套,正仔细地检查着机油标尺和冷却液水位。旁边放着小型柴油储备罐,上面用醒目的红漆写着“仅供发电”。每一次检查,吴伯都一丝不苟,他知道这是堡垒的备用动力来源,是堡垒在寒夜里保持光明和温暖的源泉。
办公楼一层,原本的大厅被改造成了公共活动区域兼临时食堂。一个烧得旺旺的铁炉子散发着融融暖意,炉子上坐着一个大铝壶,壶嘴喷着白色的蒸汽。陈姨和苏晴正围着炉子忙碌。陈姨在揉着一团杂粮面,准备蒸窝头。苏晴则在一个大盆里清洗着为数不多的、从温室里小心翼翼采摘来的耐寒绿叶菜。旁边几个大盆里泡着脱水的干菜和豆类,这是他们冬季维生素的主要来源。食物的香气和炉火的温暖,是这冰冷世界里最首接的慰藉。
“陈姨,这大白菜心儿真水灵,吴伯伺候得真好。”苏晴将一片翠绿的菜叶小心地放进沥水篮,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炉火映照着她温婉的侧脸,也映亮了她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长期封闭的压力,像无形的阴云笼罩着每个人。
“是啊,老吴头就这点本事,伺候地头比伺候人还在行。”陈姨笑着应道,手下揉面的力道均匀有力,“这点绿叶子金贵着呢,省着点吃。也不知道这雪啥时候能停,外面那帮子杀千刀的……”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温暖的空间里,短暂的对话后,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炉火噼啪的轻响和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
办公楼二楼,靠近监狱大门方向的走廊尽头,是陈默惯常巡视的位置。
他穿着和张卫国同款的厚军大衣,没有戴帽子,黑色的短发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粉。他双手扶着冰冷的、结着霜花的铁栏杆,目光穿透铁窗上加固的钢筋网格,投向堡垒紧闭的大门和高耸的围墙。
外面,是漫天风雪和连绵起伏的、被染成纯白的寂静山岭。一片死寂,只有风声。但这种死寂,反而比丧尸的嘶吼更让人心悸。他知道,互助会的人很有可能就在外面,像一群隐藏在雪幕后的恶狼,舔舐着獠牙,等待着时机。太子的报复,绝不会因为一场大雪而停止,只会像这不断积累的雪层一样,越压越厚,最终引发致命的雪崩。
堡垒的防御是坚固的,物资是充足的,电力是宝贵的。林晚的狙击在进步,队员们的警惕性从未松懈。但他们被困在了这里。整整一个冬天,被这大雪和潜在的威胁,锁死在这方寸之地。没有新的物资来源,没有外界的任何信息,只有内部日复一日的警戒、训练和有限的生产活动。这种无形的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绞索,缓慢地、持续地勒紧每个人的神经。
陈默的目光扫过围墙上的瞭望哨位,看到张卫国如同雕塑般的身影;扫过楼顶的瞭望塔,想象着林晚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的专注;扫过小广场上被积雪覆盖的车辆;扫过办公楼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他的团队很小,但每一个都是宝贵的。他肩负着所有人的性命和未来。
拳头在栏杆上无意识地握紧,冰冷的金属触感刺痛了掌心。他不能犯错,一步都不能。太子的贪婪和疯狂,他有所耳闻。对方觊觎的,恐怕早己不仅仅是林小满,而是他们这个历经艰辛才建立起来的、来之不易的堡垒家园!
必须更强!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应对开春后必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陈默。”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默回头,是林小满。她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走过来,递给他:“苏晴姐熬的姜汤,驱驱寒。”她穿着臃肿的棉衣,脸色比刚来时红润健康了许多,但眼底深处那份经历磨难后的沧桑和偶尔闪过的惊悸仍未完全褪去。她的81杠步枪斜背在身后,92式手枪插在腰间的枪套里,动作间带着一种己经融入团队的干练。
“谢谢。”陈默接过缸子,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他喝了一口,辛辣微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
林小满也走到栏杆边,和他并肩站着,望向外面同样的风雪。“雪真大……不知道城里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离开那个地狱般的“极乐宫”,这里的安宁如同梦境,但梦外依旧是残酷的末世。
“互助会……太子那个人……”林小满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本能的恐惧,“他睚眦必报,而且……他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不会放过我们的,陈默。开春雪化……”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陈默沉默着,又喝了一口姜汤。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我知道。”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不是软柿子。”他转过头,看着林小满,“你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是安全的。集中营的日子,不会再有了。”他刻意用了“集中营”这个词,是对互助会本质最首接的揭露,也是对她的一种承诺和安慰。
林小满身体微微一颤,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水光,随即被她用力眨去。“嗯!我会和大家一起战斗!”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
“陈默!”楼下传来李三的声音,“雪小点了,我去看看鸡窝那边的防雪布压严实没有!别冻死咱们的宝贝!”他的大嗓门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去吧,小心点。”陈默应道。
林小满也笑了笑:“我也去帮陈姨准备晚饭。”她转身,脚步轻快地朝楼下走去。
陈默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风雪似乎真的小了一些,但天色依旧阴沉。他放下空了的搪瓷缸,活动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指。短暂的交流,战友的情谊,炉火的温暖,都无法彻底驱散心头那沉甸甸的预感。
他转身,没有回相对温暖的办公室,而是沿着冰冷的走廊,走向通往围墙内侧的楼梯。他需要再去巡视一圈,亲自用手掌去感受围墙的冰冷与厚重,用脚步去丈量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的每一寸边界。风雪可以暂时封锁道路,但绝不能冻结他们的意志。冬季的宁静,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喘息。他必须让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都时刻绷紧那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