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里的老人1（第1页）

伫立在这雄伟的高墙下，张卫国转头远眺。李三和吴磊转身欲走。

“等等！”张卫国一声大叫。手指着前方草丛深处。

李三和吴磊一个激灵，莫名其妙的看着张卫国指的方向。

“那里……有人？”吴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声音，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透过模糊的镜片看清谷底的景象。

张卫国没有回答，锐利的目光穿透稀疏的林木枝杈，死死锁定了监狱高墙外那片相对开阔的荒草地。

死寂被打破了。

只见荒草丛中，两个身影正敏捷地移动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深色补丁的藏蓝色旧中山装，身形精瘦但动作异常利落的老汉。另一个则穿着同样陈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的碎花棉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髻。他们显然是一对老夫妇。

令人惊愕的是他们的动作。那老汉，正以一种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矫健，在齐膝深的枯黄草丛里腾挪跳跃，目标明确地扑向一只惊慌逃窜的芦花母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山民特有的、与土地融为一体的协调感，每一次扑击都迅捷而充满力量感。而那位老婆婆，则张开了双臂，从另一个方向包抄，嘴里发出“咕咕咕”的轻柔呼唤，试图将那只惊慌的鸡驱赶到老汉的方向。他们配合默契，仿佛己经重复了千百遍。

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光线，恰好落在那片草地上。老汉花白的头发在光线下闪动，老婆婆挽起的发髻一丝不乱。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鲜活气息，在这片被死亡和腐朽统治了整整三年的山脉里，突兀得像一个不真实的幻梦。

“活……活的？是人？”李三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充满了极度的惊异，眼睛瞪得溜圆，他死死盯着谷底那两个活动的身影。

吴磊下意识地又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布满裂纹的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震惊和茫然的光。“这…山里…1年多来…咱还是头一次遇到活人！还好…不是武装分子！”

张卫国没有理会同伴的低语，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上。肌肉紧绷着，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那支向苏晴借来的92式手枪枪柄上。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扫描着谷底那对老夫妇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审视着他们周围的环境，寻找任何一丝可疑的迹象——不合常理的僵硬？动作的迟滞？皮肤上可怖的溃烂？抑或是……埋伏的陷阱？

没有。什么都没有。

老汉又一次扑空，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叉着腰，对着那只成功逃开的母鸡的方向，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地穿过寂静的山谷：“跑！再跑！晚上就拿你炖汤！”那声音里带着点佯装的恼怒，更多的却是一种山野间特有的、生机勃勃的粗犷。

老婆婆则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脸上带着温和而无奈的笑意，朝老汉的方向摆了摆手。阳光映着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清晰而真实。

不是丧尸。绝对不是。

张卫国紧绷的肩背肌肉，终于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一丝。压在枪柄上的手也放下了。但那份刻入骨髓的警惕并未消失，只是从最高戒备状态，转入了更深层次的审视和评估。在这末日废土之上，活人，有时比那些行走的腐烂尸体更加叵测。人心，早己成了最不可测的深渊。

“怎么办？”李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过去？还是……”

吴磊也紧张地看着张卫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地图防水袋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塑料摩擦声。

张卫国沉默了几秒钟，目光再次扫过那对浑然不觉、仍在努力围捕母鸡的老夫妇，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座如同巨大墓碑般沉默耸立的监狱高墙。他最终缓缓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那气息中混杂着泥土、腐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谷底的烟火气。

“过去。”他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小心点。我走前面，李三断后，吴磊居中。注意观察西周，尤其是那监狱墙根和树林边缘。保持距离，手别离开家伙。”

命令简洁明了。李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力点了点头，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那把锋利钢筋长矛。吴磊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那把54式手枪。

三人如同三道融入山林的灰影，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他们的动作尽可能放轻，利用岩石和稀疏的灌木作为掩护，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山林和高墙的阴影。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谨慎，唯恐惊动的不只是谷底的人，还有可能潜藏在任何角落里的、对鲜活血肉充满永恒饥渴的“活死人”。

距离一点点拉近。荒草地上的景象也更加清晰。那只芦花母鸡最终还是被老汉逼到了一个角落，他猛地一个前扑，带着草屑翻滚了一下，再站起来时，手里己经牢牢抓住了拼命扑腾的鸡翅膀。老婆婆赶紧上前帮忙，两人配合着，熟练地用一根草绳捆住了鸡脚。

“哈哈，看你还往哪儿跑！”老汉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尘土，脸上是纯粹的、收获的喜悦。

就在这时，老婆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疑惑地望向张卫国他们三人藏身的山坡方向。她的目光扫过那片稀疏的林木，眉头微微蹙起。

张卫国心头一紧，知道藏不住了。他当机立断，首起了身体，同时将按住枪柄的手缓缓放下，摊开手掌，示意没有武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但那份警察特有的刚硬线条依旧清晰。

“老乡！”他提气喊了一声，声音洪亮，尽量传达出善意，打破了山间的寂静，“我们是路过的！没有恶意！”

这一声喊，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谷底的老汉和老婆婆同时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被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老汉手里那只刚捆好的母鸡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再次惊恐地挣扎起来，发出“咯咯咯”的尖叫。

老汉下意识地将老婆婆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瞬间眯起，像两道探照灯，死死锁定山坡上出现的三个身影。那眼神里充满了山民特有的警惕和审视，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骤然发现了闯入自己领地的陌生猛兽。老婆婆紧紧抓着老汉的胳膊，脸上血色褪去，写满了惊惶。

山坡上，张卫国三人也停下了脚步，保持着大约二十多米的距离，与谷底的老夫妇沉默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只母鸡徒劳的扑腾声和山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阳光似乎也暗淡了几分，冰冷的山风卷过，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