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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最后的使者(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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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大将军府的正堂,此刻俨然是蜀汉最后权柄的核心所在。然而,与昨日城头那同仇敌忾的肃杀不同,此间的气氛,更多了几分压抑与暗流涌动。

刘谌端坐于主位之上,身后是那面象征着权威与力量的墨麒麟帅旗。他并未穿戴全副甲胄,仅着一身玄色锦袍,玉带束腰,但眉宇间那股经烽火淬炼出的威严,却比任何铠甲都更具压迫感。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

左侧,是以诸葛瞻、傅佥为首的坚定主战派,他们或面容沉静,或眼神锐利,身姿挺拔如松,代表着这个政权最后的脊梁。而右侧,则是一些须发皆白、身着高阶官服的老臣,他们大多低眉顺目,眼神闪烁,不敢与刘谌对视,仿佛能从那平静的目光中看到昨日城下那黑色的死亡潮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虑,尤其是在魏军兵临城下的此刻,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爆潜藏的矛盾。

“报——”

一名麒麟卫甲士快步上堂,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启禀大将军!城外魏军大营派来使者,自称军司马,名唤王韬,声称奉征西将军邓艾之命,前来递交书信!”

堂内瞬间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怀着何种心思,都瞬间聚焦到了刘谌身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劝降,这是攻城前的惯例,也是心理战的最后一环。

几位老臣下意识地交换着眼色,有人甚至微微颔首,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转圜”的契机。诸葛瞻与傅佥则眉头紧锁,看向刘谌,等待着他的决断。

刘谌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传。”

“传——魏使——王韬——上殿!”侍卫的高喝声层层传递出去,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身着魏军低级军官服饰,外罩一件象征使者身份的素色斗篷的中年男子,在一队麒麟卫锐士的“护送”下,昂首阔步地走入正堂。他身材不高,但步伐刻意迈得极大,下巴抬得极高,眼神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倨傲与轻蔑,仿佛踏入的不是敌国权枢,而是即将纳入版图的边疆小邑。

他走到堂中,并未如常礼参见,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目光扫过堂上诸人,最后落在刘谌身上,嘴角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在下大魏征西将军帐下军司马,王韬。奉邓征西将令,特来致书于……嗯,北地王殿下。”他刻意在称呼上顿了顿,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书信何在?”刘谌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王韬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并未亲自呈上,而是由一旁的麒麟卫接过,检查无误后,才恭敬地递到刘谌案前。

刘谌展开帛书,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倒是工整,但言辞却极其犀利刻薄。先是夸大魏军军威,称“百万之师,己成合围之势,投鞭断流,履马平城”;接着痛斥蜀汉“窃据西陲,抗拒天兵”,将刘谌阵斩司马昭之举称为“悖逆狂行,罪在不赦”;最后,则是赤裸裸的威胁——“若识天命,速开城门,肉袒牵羊以迎王师,邓征西或可体念上天好生之德,奏请洛阳,保全汝等宗庙性命。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城破之日,必效武安旧事,尽屠成都,鸡犬不留!届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武安旧事”,指的是战国时期秦将白起在长平之战后坑杀西十万赵卒的惨剧。邓艾以此作比,其屠城的威胁之意,己昭然若揭。

刘谌看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随手将帛书递给身旁的诸葛瞻传阅。堂下众臣,尤其是那些主和派的老臣,看到诸葛瞻越皱越紧的眉头,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王韬见刘谌不语,以为对方被震慑,气焰更加嚣张。他清了清嗓子,竟不等刘谌问话,便自行高声说道:

“北地王殿下,邓征西让在下带话。司马大将军之死,朝廷震怒,天子为之辍食。如今我大魏天兵云集,猛将如雨,绝非尔等残兵败将可以抗衡。殿下少年英武,若能迷途知返,献城归顺,邓征西惜才,必当在晋公(指司马昭,此时邓艾可能尚不知其死后追封)世子及朝廷面前力保,富贵荣华,不失封侯之位。何必为了这必亡之国,徒然断送性命,更累得这满城百姓,为你刘氏一族陪葬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惧色的老臣,语气更加轻佻:

“况且,据在下所知,这成都城内,亦不乏深明大义之士。殿下若一意孤行,只怕……嘿嘿,未等城外大军攻破,城内就先生肘腋之患了!到时,殿下又当如何自处?”

这话己是极尽挑衅与离间,试图在蜀汉君臣之间埋下猜疑的种子。

“放肆!”傅佥勃然大怒,按剑上前一步,虎目圆睁,杀气腾腾,“阶下之囚,安敢在此狂吠!”

王韬被傅佥的杀气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旋即强自镇定,梗着脖子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在下乃大魏使者,代表邓征西而来!尔等若敢动我分毫,便是自绝于天下,城破之后,必遭十倍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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