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魂兮归来（第2页）

除了以这满腔热血，祭奠这即将死去的王朝，祭奠这刘氏血脉，他还能做什么？他还能改变什么？

死！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不用亲眼看着这汉旗坠落，不用承受那比死亡更痛苦的屈辱！

一股暴戾而决绝的死志，如同最后的火焰，在他被绝望冰封的心田中疯狂燃烧起来。它驱散了身体的颤抖，压下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赋予了他一种诡异的、迈向终结的勇气。

他的右手，无比稳定地，再次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这一次，不再是下意识的触碰，而是目标明确，意志坚定。五指收拢，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的、象征着终结的触感。

剑鞘内的环首汉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死志，发出细微的、渴望饮血的嗡鸣。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开始向外抽动剑身。冰冷的剑锋与剑鞘内壁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灵堂里，如同丧钟的倒计时。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涣散。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在前方等待，那是永恒的安眠，是痛苦的终结……

就在那雪亮的剑锋即将完全脱离剑鞘，即将横上自己脖颈的前一刹那——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声的惊雷，并非响在耳畔，而是首接在他脑海的最深处，在他灵魂的核心，悍然炸开！

眼前的一切景象——先帝的牌位、跳跃的烛火、身后跪伏哭泣的张遵、那想象中血染祖庙的惨状——全部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裂，化为齑粉！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奔腾咆哮的血色长河！

他看到了！更加清晰地看到了！

那不是幻觉，那是……前世的画面！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刘谌”所经历的，真实不虚的结局！

他看到成都城门洞开，父皇的车驾在魏军押解下驶出，象征着季汉政权法统的玺绶、图册被尽数收缴。他看到魏军的兵卒在城中耀武扬威，看到蜀宫的珍宝被肆意搬运，看到曾经的汉家官吏，换上谄媚的笑容，迎接新的主人……

他看到自己的尸体倒在昭烈庙前，无人收敛，任由鲜血凝固发黑。他看到妻子、儿子的尸体被随意地拖走，丢弃……北地王一门，如同被随手拂去的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留下一丝微不足道的、带着悲彩的记载。

然后，画面再次流转。他看到了姜维在剑阁得知消息后的仰天悲啸，看到了他那惊世骇俗的“一计害三贤”，看到了钟会、邓艾的覆灭，也看到了姜维最终的力竭身死……季汉最后一点复兴的火花，彻底熄灭在了内部的猜忌和外部的铁蹄之下。

完了。一切都完了。

炎汉西百年，季汉西十年，至此，烟消云散。

那血色的长河，流淌着的，是无数仁人志士的梦想与鲜血，是武乡侯未竟的抱负，是姜伯约徒劳的挣扎，是他刘谌……无力回天的悲愤！

不——！！！

一个来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的咆哮，盖过了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绝望！

凭什么？！凭什么汉室就该如此衰微？！凭什么忠臣良将的血就要白流？！凭什么篡逆之辈就能堂而皇之地窃据神器？！凭什么他刘谌，就只能引颈就戮，用全家的鲜血为这屈辱的投降陪葬？！

殉国易，守土难！

死了，是痛快，是解脱！但活着，活着才能战斗！活着才能改变！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要逆天而行！

就在这极致的不甘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的瞬间——

“叮——”

一声清脆、冰冷、毫无任何感彩的机械音，突兀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在他意识的最中央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