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破碎的信任（第1页）
拍卖场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车外，苏婉清紧紧抱着沉睡的女儿坐在后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驾驶座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枫专注地开着车，后视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他知道她在看他，也知道她此刻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但他什么都不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车子驶入小区，停稳。林枫率先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伸手想要接过甜甜。
苏婉清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他的碰触，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恐惧。
林枫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暗了暗，最终还是沉默地收回，看着她自己抱着女儿，有些踉跄地下了车。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甜甜在母亲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这异常的气氛。
回到家，苏婉清几乎是立刻抱着甜甜冲进了主卧室，反手就将门锁上。“咔哒”一声，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林枫彻底隔绝在外。
林枫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女儿被惊醒的细微哭闹声，以及苏婉清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安抚声。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敲门，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
他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没有开灯。黑暗中，他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指尖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冷峻而疲惫的侧脸。五年了，他以为自己己经远离了那个血腥的世界，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可现实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彻底打醒。
有些过去，注定如影随形。
不知过了多久，主卧室的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苏婉清站在门后的阴影里，看着沙发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声音沙哑而冰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枫按灭了烟头，抬起头，在黑暗中迎上她的目光：“我是林枫，是甜甜的爸爸。”
“骗子！”苏婉清的情绪终于崩溃，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那个在拍卖场随手就能拿出百亿、谈笑间让人家破人亡的人是谁？那个眼神冷得像冰、身上带着枪伤的男人又是谁？林枫？我认识的那个林枫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是个连女儿学费都要精打细算的父亲！”
她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满是泪痕：“五年！整整五年！我看着你被所有人嘲笑是废物，看着你为了这个家奔波劳累，我甚至……我甚至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你！可现在呢？你告诉我，这五年是不是都是一场戏？看着我们母女像傻子一样为你担心，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林枫站起身，想要靠近她：“婉清，你听我解释……”
“别过来！”苏婉清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墙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抗拒，“解释？解释你怎么会有枪伤？解释周家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垮了？还是解释你那些来路不明的钱？林枫，不，或许我该叫你别的什么……我真的很害怕，我看着你，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不敢想象，和我同床共枕五年的人，手上可能……可能沾着……”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林枫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她会害怕，会难以接受，但亲眼看到她眼中如此清晰的恐惧和排斥，还是让他难以承受。
“婉清，”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们。那五年，我对你和甜甜的心，没有半分虚假。”
他试图往前走一步，苏婉清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瑟缩了一下。
他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晕。
“我的过去……很复杂，也很黑暗。”他斟酌着用词，尽量不去吓到她，“我离开那里，遇到你，有了甜甜，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只想彻底告别过去，做一个普通人，守护你们平安快乐地生活。隐瞒，是我不对，但我真的……太害怕失去你们。”
他的坦诚并没有让苏婉清感到安慰，反而让她更加混乱。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挣扎，看着他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带着锋锐棱角的气势，五年来建立的认知轰然倒塌。
“失去我们？”她凄然一笑，“用谎言堆砌起来的平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林枫，你口口声声说守护，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今天在拍卖场，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甜甜会不会受到伤害？我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林枫沉默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他的心上。他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主卧室里传来甜甜带着哭腔的呼喊：“妈妈……爸爸……你们不要吵架……”
女儿的声音像一道光，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对峙。
苏婉清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卧室方向，再转回头看向林枫时，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恐惧，有失望，还有一丝……无法完全割舍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牵绊。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那眼神里有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然后，她决绝地转身，重新走回主卧室，再次将门锁上。
“咔哒。”
那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仿佛彻底关上了某种可能。
林枫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缓缓坐回沙发，将脸埋进掌心。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亮他此刻内心的冰冷和荒芜。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场针对他和他家人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