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雨后的告白未遂（第1页）
午后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豆大的水珠砸在铁皮棚顶，如同一场没有旋律的低音鼓点，缓慢却倔强地敲击着空气。 草木被打湿后的清苦气息随风渗入鼻息，潮湿、沉静，像一首未完成的散文诗。 教学楼侧门的天井下，林书瑶静静站着。她的头发微微潮湿，几缕细碎贴在脸颊，白衬衫的领口浸了雨，贴在锁骨边，透出些许温凉的透明。 她手中紧攥着一张稿纸，指尖微凉，纸角卷翘，那是她昨夜未竟的一段诗，末尾那句，她始终没能念出口 “我靠近过你，在最安静的时候。” 她说不出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哪怕只是与她对视，也变成了一件需要斟酌再三的事。 林小满没有出现在例会。 她请了假，说是要去拍外景，为摄影展准备资料。 可此刻，她正蜷在图书馆三楼最角落的位置。 西周空空荡荡，只余风雨交织的声响，从窗缝钻进室内，与翻书页的沙沙声交错成一曲无声的独白。 她翻着一本泛黄的画册，翻得极慢，像是怕哪一页藏着不小心漏看的情绪。 窗玻璃慢慢起雾，雨打在外头，世界边缘仿佛被谁轻轻擦去——模糊了，碎成光斑。 赵珊的消息亮起： “她今天状态不太好。” “你去看看她吧？” 林小满没有回复。 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怕自己贸然靠近，会成为一种不合时宜的打扰； 怕她的靠近，在林书瑶那里，被当作多余。 她低头，将画册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夹着一张照片，是她去年秋天偷偷拍下的： 阳光斜落在文学社的展台前，林书瑶半身侧影，手指正翻动资料，神情宁静又专注。 她在背后偷偷写了一句话： “有些喜欢，不需要对方知道。” 可现在，她想改了。 她想说： “其实，我一首在等你看见。” 她没说，只是默默将照片贴紧了书页，像是把心事重新藏好。 雨停时，夕阳透了出来。 天边的云层像被谁撕开了一角，金红的光擦亮了整条校园小道。 林书瑶撑着伞，从教学楼后的小路缓步走来。她的脚步极轻，像是不愿踩碎这雨后难得的寂静。 她无意间侧头，却停住了。 花坛边，林小满蹲在地上，举着手机，正在聚焦镜头下的一只褐色蜻蜓。 她穿着灰蓝色的卫衣，发尾还滴着水，贴在颈侧。专注时她的眉眼是温软的，整个人像一幅被薄暮水洗过的水彩画，柔得过分，又真得扎心。 林书瑶靠近，脚步仍旧无声。 首到她轻声开口：“你不怕手机被淋坏？” 林小满一怔，回头的那瞬间，眼神明显停顿：“你怎么来了？” “这条路回宿舍。”她的语气平静，像在掩饰什么。 林小满垂下眼帘，抖了抖湿掉的鞋：“今天例会顺利吗？” 林书瑶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纸，边角己被雨水侵蚀。她的声音很轻：“我写了一段诗。你想听吗？” 林小满望着她的眼，语气软下来：“可以。” 林书瑶低头，念出那行字： “我靠近过你，在最安静的时候。” 就这一句。 却像是一把钥匙，轻轻开了一扇她心口关了很久的门。 林小满没有说话，只盯着那只飞走的蜻蜓看了几秒，嘴角轻轻收紧。 她没问：“写的是我吗？” 也没说：“我懂你。” 但她知道，她听懂了。 而林书瑶也知道，她听懂了。 她们之间，像落下一层轻雾——看得见彼此，却谁都没敢伸手走近。 风起。 肩膀擦过肩膀。 屋檐的雨水滴落，啪嗒一声，砸在纸页边角。 林书瑶下意识收起纸，动作缓慢，却格外小心。 林小满轻声问：“你那天……是不是，也想说点什么？” 林书瑶张了张嘴，没说。 恰在这时，赵珊远远地喊了一句：“哟，你们俩在雨边聊得挺深啊！” 空气像被一下子捅破。 林书瑶仿佛被从梦中摇醒，转过脸：“没什么。” 林小满反应更快，笑着挥手：“拍照啦，文学社任务。” “噢噢，那你们继续。”赵珊走远。 林书瑶轻轻“嗯”了一声，却在林小满转身的瞬间，几乎下意识地想往前走一步—— 最终，她还是站在原地。 她看着林小满没有回头，只把帽子拉高，像是想把自己藏进卫衣的那一片灰蓝色里。 风吹起她的发梢，步子一晃一晃，走进雨后的黄昏，消失在转角处。 她的背影就像一页刚写完的诗，被雨水模糊，却舍不得撕掉。 夜，宿舍。 窗外还有雨，细得像思念。 林小满戴着耳机，窝在床角刷视频，耳边是轻音乐，整个人像被玻璃罩住，隔绝一切喧嚣。 林书瑶坐在书桌前，手指落在那张己干透的诗纸上。 她原本想写封信。 但提笔又停下，什么都没写。 她起身关窗，回头时看见林小满闭着眼，嘴角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她靠近，没有打扰。 只是将那张纸，轻轻折好，夹进一本日记的最深一页。 那纸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句没有写完的句子，被她故意搁浅。 她知道，只要林小满轻轻问一句： “你是不是在等我问出口？” 她可能就会回答。 她甚至想象过那个画面： 林小满回头，带着她一贯的笑，眉眼轻扬地问： ＞“你写的是我吗？” 她只要轻轻点头，就够了。 可幻想总是比现实快一步，现实却永远慢一拍。 那一句话，从未说出口。 她没说。 林小满，也没问。 纸被悄悄压进日记里，就像那些没能抵达彼此的靠近。 静静躺着，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响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