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云观（第1页）

章节引语：从云端跌落泥潭，我体会到的不是屈辱，而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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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观，坐落于玄天山脉最外围的一座孤峰上，灵气稀薄，香火不旺。观内连同观主，不过十余人，在偌大的玄天道宗里，可谓微不足道。

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在观门前停下，一位内门执事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包裹和一个看起来有些呆愣的孩童交给迎出来的观主——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道士，清虚道长。

“此子名为顾云安，乃宗门故人之后，灵根……有缺，无法修行。奉上命，寄养于你处，需保其平安。”执事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将一个“有缺”二字咬得稍重。

清虚道长何等精明，立刻心领神会。所谓“故人之后”怕是托词，“灵根有缺”才是关键，说不定这“故人”早己不在人世。这分明就是个被上宗放弃的、无依无靠的累赘。他脸上堆起笑容，连连躬身：“执事大人放心，贫道定会好生照料。”

待马车远去，清虚道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低头看了看牵着自己道袍、眼神茫然的顾云安，皱了皱眉。

“无父无母，还是个修行废人……”他低声自语，语气中的轻视毫不掩饰，“罢了，总归是上宗扔过来的，总不能饿死。”

他随手招来弟子张洪：“带他去柴房隔壁那间空屋安置。以后，他就是我们观的杂役了。”

名为张洪的弟子，约莫十五六岁，身材粗壮，闻言打量了顾云安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是，观主。”

曾经的玄天道宗圣子，道号云安，出生即引动三万里紫气的天之骄子，如今成了青云观一个身份不明、无父无母、无法修炼的“小杂役”，顾云安。

巨大的身份落差，对于一个三岁孩童的心智而言，是模糊而残酷的。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老祖爷爷和父亲（道主）不要他了，为什么周围不再是浓郁的灵气和恭敬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粗糙的食物、冰冷的床铺，以及无处不在的异样眼神。他脑海中关于父母的模糊影像，在此刻显得更加遥远和不真实。

他体内的九重封印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不仅锁住了他浩瀚的修为和“虚无”道体，似乎也影响了他的部分灵智，让他显得比同龄孩子更为懵懂和迟钝，反应总是慢上半拍。

这，在旁人看来，更是坐实了“痴傻”与“废物”的评价。

“喂，小傻子，去把水缸挑满！”

“顾云安，今天的柴火劈完了吗？没劈完不准吃饭！”

“愣着干什么？快去打扫庭院！”

类似的声音，几乎成了顾云安生活的日常。以张洪为首的几名外院弟子，将最脏最累的活儿都丢给他，动辄呼来喝去，稍有不顺，便是推搡责骂。

顾云安默默承受着这一切。他并非毫无感觉，只是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碎片——那是毁天灭地的力量，是言出法随的权柄。潜意识告诉他，这些都不该是他现在该有的。他隐隐觉得，老祖爷爷让他来这里，一定有道理。他需要“体会”，或许，也能找到关于爹娘的线索？

他努力学着做一个凡人，学着挑水、劈柴、生火。那双曾经能牵引星辰道则的小手，如今磨出了水泡，结成了厚茧。

然而，在这片灰暗的底色中，终究还是透进了一缕光。

那是一个比顾云安大上一两岁的小女孩，名叫林婉儿，是观里一位老厨娘的女儿，生得明眸皓齿，性子活泼善良。她是整个青云观里，唯一一个不会用“废物”、“傻子”称呼顾云安的人。

“云安，给你！”林婉儿像只欢快的小鹿，偷偷跑到正在后院吃力劈柴的顾云安身边，从怀里掏出半个还带着体温的馒头，“我娘刚蒸好的，可香了！”

顾云安抬起头，看着女孩脸上毫无杂质的笑容，愣愣地接过。那馒头粗糙，却比他吃过的任何灵丹妙药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仿佛……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母亲的温度。

“你慢点干，别累着了。”林婉儿看着他磨破的手掌心，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掏出自己的小手帕，笨拙地帮他包扎，“张师兄他们就是爱欺负人，你别理他们。”

顾云安看着被包得歪歪扭扭的手，又看了看林婉儿，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干涩的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