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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不见,”骆明歌道,“你却一眼就认出了我,这几年你一直想着我,是么?”

段妄一怔,不自禁回忆起来:“这几年我可有想她?”要说当初他未能与骆明歌一较高下,心中不服气,或是有的,但几年里走南闯北,苦练武功,实未怎么想起骆明歌,可不知为何,经她这么一问,倒如被说中心事似的。他嘴上冷笑:“姑娘好狠的手段。”

骆明歌道:“我不过是逗逗你,并未真下狠手。”

段妄笑道:“原来如此,倘若我不经逗,此刻怕已没命了。”

骆明歌道:“我本是来提点你的,可是一瞧见你的背影,没来由地心中发恼,便忍不住想刺你一剑。若我存心杀你,自会用桃木剑震碎你心脉,我用铁剑,便是手下容情。”

“这倒稀奇,”段妄道,“用铁剑反倒是容情?”却也拿不准刚才若没宝甲护体,骆明歌是否会径直深深刺下去。这些年他邂逅过的旧门派武人不少,骆明歌是唯一与他两度相会的,也不知是否因此,他心跳加快,隐隐有些激动,竟不怎么生气。

“令师可也来了?”段妄又问。

骆明歌道:“她死了。”

段妄点点头,漏鱼长命的本也不多,他闻言也不觉奇怪,转口道:“骆姑娘要提点我什么?”

骆明歌一笑:“你可听到江湖上有传闻说,只要躲去永州,便不会再受到鲸舟剑客追杀?”

段妄笑道:“那自是无稽之谈。”

骆明歌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那也难辨得很。此事确是真的。”随即讲出一桩秘闻:原来鲸舟剑派永州分堂的新任堂主佘象,从前实是出身于“鸣石剑派”,暗中对旧门派武人多有照拂,漏鱼们到得永州,知会过他,便可安心长住。

段妄道:“他冒恁大险,难道只是好心?”

骆明歌道:“他也并非平白做好人,要受他庇护,却也须得帮他积攒功绩。只消随意收几个徒弟,胡乱传授一招半式,便算是新的漏鱼了,每年交一两个徒弟给永州分堂便可。”

段妄听后久久不语,饶是他世间荒诞事见得多了,也大感错愕:“他这是把永州当作鱼塘,当真养起鱼来了。”心中怒火渐长,暗忖:“我便去刺杀了他。嗯,即便杀不得他,杀几个坑害‘徒弟’的漏鱼也好。”

骆明歌见他不语,微笑道:“走吧,随我去永州。”言毕转身而去,似乎笃定段妄会跟着她。

段妄哈哈大笑,他积年孤寂压在心头,慢慢化作癫狂,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未曾想这回却被骆明歌牵着鼻子走;默默跟了上去,脸上却有些发烧。

巫州距永州不远,数日后进了永州城,骆明歌带着段妄来到永州分堂地下的一处暗道,说不久将有漏鱼在此集会,到时佘象也会现身。——永州分堂原是修筑在“百刃巷”一派的遗址上,此派昔年占地广阔,更在地下开凿出许多条暗巷,纵横交错,犹如蚁穴,只是几十年失修,大半已坍毁,许多分堂里的剑客也从未来过。

段妄在暗道里走逛,倒觉新鲜,等到其他门派的漏鱼渐至,众人聚在一起说话,段妄却听说了一个消息:鲸舟剑派的“褐衽神捕”许千秋近日已病逝。

这许千秋正是段妄的杀师仇人,段妄茫然呆住,恍若丢失至宝。他倏地惊觉自己已记不清那老神捕的面目了,只记得那人瘦小干瘪的身形宛如一块黑硬的石头,他心想石头怎么会死?石头就应当一直牢牢戳在地上,散发着牛粪般的气味,等着他去寻仇才对。

“……他娘的,这人不是叫‘千秋’么,怎么这么不经活……”

他思来想去,只感到浑身发冷,从前他虽孤零零一个人,但还有报仇这件事与他相伴,如今连这件事也没有了。

过得半晌,段妄才察觉到身旁多了个神情敦厚的粗衣年轻人,便请教他的姓名。那年轻人环顾四周,似有些顾忌,却仍诚恳道:“在下燕空梁。”

第十六章:绝径(下9)

话音方落,众人失声呼叫,转头侧目,一阵脚步乱晃,将燕空梁围在当中。段妄讶然端详起这年轻人——

他知鲸舟剑派的神锋御史中,以“褐衽”许千秋与“黄叶针”郑北柯年岁最大,其次便是“紫冠”、“乌云袖”二人,再往下则是许千秋的弟子“蓝衫”方伐,而“青丝”燕空梁却只二十来岁,是六人里年纪虽小的;暗忖:“听说这姓燕的是由陈樗亲自选擢,必有不凡之处。嗯,至少模样不丑。”

更有不少人紧盯着燕空梁的双手,均想:“修习‘指尖栖龙’一式的鲸舟剑客,都是以指风袭人,往往将自己的手指称为‘养龙剑’……可要防备这小子猝然出剑。”

骆明歌见燕空梁眼神温和,仍是老老实实地站着,显得有些呆,她隐隐觉得有趣,问道:“你可是佘象派来见我们的?方才为何隐瞒身份?”

燕空梁听她语气咄咄逼人,却似有些羞怯:“在下并未有意隐瞒,只是方才也没人问我。”说完这句话,嗓音才大了些,继续道,“你们闯入永州分堂的地下暗道,我自要将你们制服,交由佘堂主发落。”

他语气坦诚,如叙家常,激得众人纷纷喝骂;随即有人惶惑起来:“咱们中计了?”“你这厮不是佘象的使者?”“佘象自己怎么不来?”

又一人喝道:“咱们先擒了此人为质,速离此地!”众人轰然称是,各出兵刃。

几乎同时,曲折阴暗的暗道深处突兀传来一阵鼾声,似有人正在那里酣眠。

众人相觑惊疑,便分出几人过去查看,余人急攻向燕空梁;便在这时,所有人齐齐一怔,只觉自己的喘息声、脚步声、拳掌挥舞声、兵刃破风声都似沉入了水中,变得轻不可闻,只有那阵鼾声连绵不绝、愈发响亮——仿佛那打鼾之人的嘴巴是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将诸般声响都吸了进去,又化作鼾声喷发出来——

有人骇叫道:“是‘静剑’!别听他打鼾!”旁人却听不见他说什么,众人内息被鼾声压得僵滞,燕空梁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飞闪,右手无名指屈弹不绝,将众人经络封闭。

一瞬间,鼾声如一阵狂风灌满了暗道,旋即消隐。

燕空梁的身形停伫在原处,望见暗道深处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慢悠悠走出,拱手道:“多谢岑师兄。”

众人这才知另一位神锋御史“乌云袖”岑不寂也来了。岑不寂打个哈欠,道:“燕师弟,咱们有言在先,我可就只帮你这一次。好在这伙人修为平平。”

众人手足难动,心中恨怒懊悔,无以复加,有人哀叹道:“果然传闻是假,咱们来永州,是自投罗网来啦!”

段妄不动声色,先前鼾声乍起,他便屏息内守,闭塞听力,又运劲将燕空梁的指力消解,假作受制,便待伺机偷袭,瞥一眼骆明歌,却见她凝望着燕空梁,倏而嫣然一笑。

燕空梁一愣,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发笑,骆明歌趁他错愕,踏步扬手,桃木剑已刺至他心口前数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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