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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歧路指新疑生(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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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骸骨与那对氧化变形的金镯被小心翼翼地盛放在铺着白绸的木匣中,置于刑房长案的正中央。烛火摇曳,将那森森白骨映照得忽明忽暗,一种无声的悲凉与沉重弥漫在空气中。

赵雄、吴文、郑龙围在案前,面色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证实了童谣并非虚言,找到了苦主遗骸,这本该是案件的重大突破,但现场那个突兀出现的粗糙玩偶,却像一根尖刺,扎在所有人的心头。

“娘的!总算把这小姑奶奶请出来了!”郑龙长长舒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目光扫过那骸骨时,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些,“这下能跟县令大人交代了!童谣案,破了!”

吴文却眉头紧锁,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个刚刚被清理干净的木质玩偶上。玩偶约莫拇指大小,雕刻粗糙,形态模糊,像是随便用边角料削成的,涂着早己斑驳褪色的廉价颜料,与一旁虽氧化却仍能想象其昔日精美的金镯形成了鲜明对比。

“头儿,”吴文拿起玩偶,语气带着深深的困惑,“这玩偶…出现得蹊跷。苏家是江南富商,千金小姐怎会玩这等粗劣之物?它更像是街头孩童的玩具,甚至…更像是贫苦人家孩子自己削着玩的。”

赵雄的目光也聚焦在那玩偶上,眼神锐利:“你的意思是,这玩偶可能不属于死者?”

“极有可能。”吴文点头,“它被埋在骸骨附近,但并非随葬的位置,更像是…被无意中遗落,或是后来被人故意放置的。”

“故意放置?”郑龙瞪大了眼,“谁会往埋尸地里放个破玩偶?嫌不够晦气?”

“这就是问题所在。”赵雄沉声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果这玩偶是凶手或埋尸者遗落,那说明此人很可能与这玩偶有关联,或者,当时有孩童在场?”

这个推测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十五年前的案发现场,除了凶手和受害者,难道还有第三个,甚至第西个人?

“还有老王头的口供,”吴文补充道,“他提到听到‘挣扎声’和‘重物敲击声’,但并未提及孩童哭声以外的其他声音。若当时真有其他孩童在场…”

现场发现立刻被重新评估。那个曾被忽略的、林小乙“意外”指出的真正埋尸点,其意义变得复杂起来。它不仅揭示了真相,更可能指向了比单一谋杀更错综复杂的可能性——或许涉及同伙、见证者,甚至是模仿或仪式性的行为。

而这一切,又与那首精准复述案情的童谣有何关联?散布童谣者,是知情的第三者?是良心发现的帮凶?还是…那个可能在场、如今己然长大的孩童?

案件的复杂性陡然提升。

赵雄的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小乙的身影。这一次,不是怀疑他误导,而是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悚的联想——

林小乙也是孤儿,父亲早亡,家境贫寒。他年少入衙,性格怯懦,却总在关键时刻有“意外”之举。那个粗糙的玩偶…会不会与他有什么关联?他一次次“无意”的指引,是真的懵懂,还是某种深藏不露的、与旧案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可能的“在场孩童”?

这个念头过于大胆,赵雄迅速将其压了下去。林小乙的年纪对不上,他今年才十六,十五年前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即使年龄不符,也无法完全排除其他关联。

“头儿,现在怎么办?”郑龙看着那玩偶,也觉得有些邪门,“这案子…好像越挖越深了。”

赵雄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吴文,你立刻做两件事:第一,仔细检查这个玩偶,看看上面有无任何特殊的标记、磨损,或者残留的气味、污渍。第二,将玩偶的样式临摹下来,暗中查访城内外的木匠、玩具贩子,甚至学堂、贫家孩童,看能否找到来源或类似物。”

“是!”吴文领命。

“郑龙,加派人手,一方面继续根据‘跛脚’特征排查旧名单,另一方面,扩大范围,查一查十五年前,平安县内有无其他失踪或意外死亡的孩童案卷,无论大小!”

郑龙一愣:“头儿,您是怀疑…”

“我不怀疑什么,只是不想遗漏任何可能。”赵雄打断他,“快去!”

两人领命匆匆离去。

刑房内再次剩下赵雄一人。他独自面对著烛光下的白骨、金镯和那个粗糙的玩偶。

真相仿佛揭开了一角,露出的却不是终点,而是更幽深的迷宫。

而那个总是看似无意间为他推开迷宫下一扇门的人,此刻正因“伤”躺在厢房里。

赵雄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落在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林小乙…

你在这迷宫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是无意的引路人?

是深藏的知情人?

还是…本身就是谜题的一部分?

夜风呜咽,吹得窗棂微微作响,像极了那首阴魂不散的童谣,低回婉转,唱不尽的重重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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