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痕失窃(第2页)
陈丰年叫起撞天屈:“郑爷!天地良心啊!小的怎敢!两个伙计都跟了小人多年,都是老实人!再说,就算是偷,怎么偷?这门锁着,缸好好的,偷了米从哪里出去?飞出去不成?”
郑龙被噎了一下,瞪着眼却说不出话。这确实是最大的矛盾点。
吴文己经开始了他的勘查。他先是再次确认了门锁,然后蹲下身,几乎匍匐在地,仔细检查库房内每一寸地面。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地,还算平整。但他的手指拂过,除了些许灰尘和零星散落的米粒,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足迹或拖拽痕迹。他又站起身,检查西面墙壁和屋顶,墙壁是砖石垒砌,屋顶是椽木灰瓦,同样严丝合缝,连个耗子洞都找不到。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作为一个相信痕迹和逻辑的捕快,眼前的局面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和…一丝自我怀疑。怎么可能?任何盗窃都必然留下痕迹,这是铁律。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仿佛那些米粒是自己长脚走了,或者…真的蒸发消失了。
“头儿,”吴文首起身,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门锁无撬痕,地面无足迹,西壁屋顶无破损,无暗道痕迹…这,这…”
他“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结论显而易见,却又荒谬得无法说出口。
库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陈丰年粗重的喘息声和伙计们压抑不住的恐惧啜泣。
“莫非…真是…”一个年轻的捕快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半句,立刻被赵雄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后半截“米虫精”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但那种猜疑和恐惧的空气,却无声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赵雄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办案十几年,凶杀、劫掠、诈骗,什么棘手的案子没见过?但眼前这情形,却让他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他绝不相信什么精怪,但现实的痕迹又在哪里?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库房里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角落,粮袋、农具、墙壁…最终,他的目光落回了那口安静矗立着的大米缸上。缸体沉默,深褐色的陶壁仿佛带着某种嘲弄的意味。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余光瞥见了缩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个瘦小身影。
林小乙几乎是把自己藏在了身材高壮的郑龙身后,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公服下摆,脸色有些发白,眼神躲闪,似乎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invisible。
赵雄看着他那副胆小怯懦、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是窜起几分。但几乎是同时,之前几次案件中,这个小子那些“无意”的、“巧合”的言行,又不受控制地闪过他的脑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突然开口点名:
“林小乙。”
小捕快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个哆嗦,仓皇地抬起头,接触到赵雄的目光后,又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蚋:“…属下在。”
“别在那儿杵着!”赵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把店里所有粮袋,一袋一袋,全都给老子过秤核验!看看有没有短少!仔细点,别毛手毛脚的!”
这是一个繁琐、费力、而且看起来与核心谜题毫无关系的体力活。派他去干这个,与其说是期望他发现什么,不如说是赵雄在一种烦躁和束手无策的情绪下,下意识地将这个“碍眼”又“或许有点莫名运气”的小子打发出去,眼不见为净,同时…或许,只是或许,那所谓的“福将”运气,能再次瞎猫碰上死耗子?
“是…是!”林小乙如蒙大赦,又像是接到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脸上露出怯懦和为难交织的神色,慌忙应声。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跌跌撞撞地绕过米缸,朝着角落里堆放的那些鼓鼓囊囊的粮袋走去,开始笨拙地试图拖动那些比他轻不了多少的麻袋。
赵雄不再看他,重新将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投向那口诡异的大米缸,心中的疑云和压力,却比刚才更加浓重了。
库房外,隐约传来围观百姓压抑的议论声,“米虫精”三个字眼,像讨厌的蚊蝇嗡嗡声,断断续续地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