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页)
现场看起来似乎很简单。
一只硕大的陶制水缸被碰倒,水流了一地,裴勇俯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头颈部浸在水洼里,面色青紫,确似溺亡。
水缸旁有一张翻倒的胡凳,像是他踩踏不慎,滑倒撞翻水缸,意外溺水而亡。
几个先到的市吏和坊丁都面露惋惜,认定这是一场意外。
毕竟裴副市令昨日多饮了几杯,家中地面湿滑,失足落难也是可能。
但萧沉禹的目光却掠过那些显而易见的痕迹,落在细微之处。
裴勇的官袍下摆湿透,沾满泥污,手指微微蜷缩,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些不寻常的东西。
而且,那翻倒的胡凳的位置,与水缸倒地的痕迹,细看之下有几分不自然。
他屏退左右,取出随身携带的鹿皮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抬起裴勇一只僵硬的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阴沉光线仔细查看。
指甲缝隙里,并非全是泥垢,竟有几丝极细微的、亮闪闪的。。。。。。金属碎屑?
像是某种特殊的鎏金或是铜锡合金的刮擦残留。
一个管理市集的小官,昨日休沐,指甲里怎会沾上这种东西?
这不像是在家中能接触到的事物。
萧沉禹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
陈设简单,并无搏斗痕迹。
桌案上放着裴勇的公务腰牌和一份昨夜看到一半的市籍档案。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然而,当他走到那只被碰倒的空水缸旁,手指轻轻抚过缸沿内侧时,指尖感受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滑腻感。
他凑近细闻,有一股极淡的、不属于水缸本身陶土和清水的腥气。
不是意外。
萧沉禹的心底升起这个冰冷的判断。
有人制造了这场意外。
“萧市令,”一个市吏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可有何发现?裴夫人问。。。。。。问是否可以准备后事了?”
萧沉禹直起身,褪下手套,面色平静无波:“暂且不急。通知京兆府的法曹吧,就说西市署副市令裴勇死因存疑,需仵作验看。”
那市吏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这位新来的、沉默寡言的副市令会如此判断,但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跑去安排。
萧沉禹走出堂屋,站在檐下,看着又开始淅淅沥沥落下的秋雨。
裴勇之死,是单纯的仇杀?
劫财?
还是与他这副市令的职位有关?
他管理的西市,每日银钱流水巨大,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亦或是,与他昨日当值,经手的那件事有关?
他想起了昨日午后,裴勇曾神色紧张地来找过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关于投递“铜匦”密信流程的小事,当时并未在意。
如今想来,却处处透着诡异。
铜匦,那是陛下设于朝堂之外,供臣民投递密信,直陈冤屈或举报不法之事的神圣之物。
虽如今已被各方势力渗透看管,但名义上仍是直达天听的一条险径。
裴勇指甲里的金属碎屑,会不会与铜匦有关?
上官落焰站在裴家小院外不远处的一个巷口拐角,帷帽的轻纱将她探究的视线遮掩得恰到好处。
她看到官差进出,听到周围人低声议论着“裴市令”、“意外溺死”、“真是倒霉”。
她对新死的副市令并无兴趣,但她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个关键词——西市署。
兄长信中提及“西市”,而西市署的官员突然死亡,这仅仅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