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亲的目光（第1页）

A轮融资的进程比预想中更加艰难。

尽管有联想投资的背书和“豌豆荚”亮眼的早期数据，但2003年初的互联网投资环境远未回暖，投资人对这种“看不清商业模式”、需要长期烧钱的项目普遍持谨慎态度。江瑾辰带着团队见了不下十几家投资机构，大多在详细尽调后便没了下文，或者开出的条件极其苛刻。

连续的被拒和漫长的拉锯战消耗着团队的士气。办公室里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渐渐沉郁下去，咖啡喝的越来越多，深夜亮着的灯也越来越频繁。

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周岚的一个电话，更是让江瑾辰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

“小辰，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妈这有张存折，上面还有五万块钱，是你爸以前的……你要是急用，先拿去……”

江瑾辰的心猛地一沉，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妈，您听谁胡说八道了？我没事，钱够用。”

“你还骗我！”母亲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你小姨前天去北京进货，说在中关村那边好像看见你了，在一个小公司里忙进忙出，人都瘦脱相了！她问你是不是在那打工，你支支吾吾的……小辰，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学校那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没钱交学费了？你可不能瞒着妈去做傻事啊！”

江瑾辰瞬间明白了。大概是他前几天外出见投资人，行色匆匆被小姨撞见，产生了误会。休学创业的事，他一首瞒着家里，只含糊地说课业忙，在学校帮忙做项目。

听着母亲电话里压抑的啜泣和担忧，一股巨大的愧疚和酸楚涌上心头。他这段时间承受的所有压力、焦虑、被投资人质疑的挫败，几乎要决堤而出。

他用力掐了一下眉心，强迫自己声音保持平稳：“妈，您别瞎想。我没打工，那是我跟同学一起弄的一个项目，学校很支持的，还能赚钱。就是最近有点忙，所以瘦了点。真没事，钱够用，您那钱自己留着，千万别动。”

他费尽口舌，再三保证，才勉强安抚住母亲。挂掉电话，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久久没有动弹。母亲那带着哭腔的担忧，像一根鞭子，抽打在他心上。

他不能失败。不仅仅为了自己，为了“豌豆荚”，也为了不让母亲再为他担惊受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

发信人是一个他最近频繁联系的、某家一线风投机构的副总裁助理，姓李。之前几次接触，对方态度一首不冷不热。

短信内容很短：「江总，明天上午十点，徐总临时有空，可以给你们半小时。地点我稍后发你。」

徐总！那家机构的合伙人之一，之前一首约不上时间！

江瑾辰的精神猛地一振！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他立刻回复确认，然后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快步走回办公室。

“浩东！孙浩！小陈！所有人，会议室集合！立刻！”

五分钟后，团队所有人聚集在小小的会议室里，脸上都带着疲惫和疑惑。

江瑾辰站在白板前，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刚接到消息，明天上午，蓝驰资本的徐总愿意给我们半小时时间。”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蓝驰资本！那是比联想更顶尖、更挑剔的机构！

“这是我们A轮最后，也可能是最好的机会。”江瑾辰的目光锐利如刀，“之前我们见了那么多家，问题出在哪里？不是我们的数据不好，不是我们的方向不对，是我们讲故事的方式还不够有冲击力！是我们没有让他们看到‘豌豆荚’无可替代的未来！”

他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重重写下两个词：「生态」与「入口」。

“不要再纠结于单个应用的下载量，也不要再强调我们省了用户多少时间！”他的语速加快，充满激情，“我们要讲的是一个关于未来的故事！‘豌豆荚’不仅仅是一个下载工具，它是未来移动互联网的生态基石，是亿万用户接触移动世界的第一个入口！”

“所有开发者在这里汇聚，所有用户从这里开始！掌握了入口，就掌握了未来十年的话语权！”他的声音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我们要让徐总看到的，不是一家小公司，而是一个未来的巨头雏形！”

团队成员被他前所未有的气势和描绘的宏大图景震慑了，眼中的疲惫渐渐被点燃。

“浩东，你负责讲清楚我们的技术如何支撑这个生态和应对爆发式增长！”“孙浩，把你搜集的所有用户正面反馈和开发者案例，用最感性的方式呈现出来！”“小陈，把后台最漂亮的数据曲线准备好！”“所有人！今晚通宵！把BP（商业计划书）全部推倒重做！PPT每一页都要重做！我们要的不是融资，是让他们看到未来，心甘情愿地陪我们一起赌未来！”

没有抱怨，没有质疑。己经被逼到悬崖边的团队，被江瑾辰重新注入了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咖啡机再次轰鸣起来，打印机吞吐着新的纸张，白板上写满了激烈的讨论和灵感。

江瑾辰站在一片忙碌的中心，眼神灼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泡面与代码齐飞的创业初期，但这一次，他更加清醒，也更加决绝。

母亲担忧的泪水，竞争对手的紧逼，无数次被拒的挫败……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此刻背水一战的燃料。

明天，要么一战功成，要么……

他没有去想那个“要么”。

目光所及，唯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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