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烬与试探(第1页)
暴雨洗刷过的雨林,蒸腾起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属于泥土和腐烂植物的腥甜气息。白昼的闷热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地烘烤着湿透的一切,铁笼如同一个蒸笼,将苏琳裹在湿冷后又迅速变得潮热粘腻的衣物里,煎熬着她的神经。
伤口在湿热环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警告,红肿并未完全消退,一阵阵闷痛提醒着感染的威胁并未远离。昨夜暴雨中那只冰冷有力的手,和近在咫尺的低语,却比伤口更深刻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反复搅扰着她试图冷静下来的思绪。
他不是幽灵。他有实体。他能触碰到她。
这个认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被侵入感,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绝境中的诡异安心。他需要她活着,至少目前如此。但那种需要,冰冷而功利,不带丝毫温度,如同医生看待一件有价值的实验品。
棚屋那边,绑匪们正在清理暴雨造成的狼藉,骂声不绝于耳。巴托的脾气显然比天气更恶劣,稍有不顺便对下属拳打脚踢。紧张和压抑的气氛在营地弥漫,显然,“船明天就到”的消息像一根绷紧的弦,勒在每个人心头。
苏琳小心地抿藏着所剩无几的水,大脑飞速运转。脚链己解,但笼门依旧坚固。巴托贴身保管的钥匙是唯一的希望。而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或许更短。
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更主动地试探,而不是一味等待那个神秘声音的指令。她不能完全将命运交托在一个未知的、目的不明的“幽灵”手中。
机会在午后出现。
巴托似乎因为某箱货物被雨水浸湿而暴怒,抽出腰间的皮鞭,狠狠抽打了负责遮盖货物的手下。打累了之后,他喘着粗气,烦躁地扯开汗湿的背心领口,露出了挂在脖子上的一根皮绳——皮绳下端,赫然系着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
就是它!笼门的钥匙!
巴托似乎极其看重它,甚至不愿将其混在腰间的钥匙串里,而是贴身悬挂。
难度倍增。
巴托发泄完,骂骂咧咧地走到一边堆放补给的地方,拿起一瓶浑浊的烈酒,仰头灌了几大口。酒精似乎稍稍平息了他的暴躁,他拎着酒瓶,晃晃悠悠地,竟然朝着苏琳的铁笼方向走来。
苏琳的心脏瞬间收紧。她立刻垂下眼睑,做出萎靡虚弱的样子,身体却微微调整了角度,确保自己能透过低垂的眼睫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巴托停在笼前,满身酒气和汗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气味。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混合着残忍、好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笼中狼狈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姣好底子的女人。
“明天……”他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明天就有‘新家’招待你了,大小姐。”他嗤嗤地笑着,语气暧昧不清,却充满了不祥的意味,“听说那边的‘主人’,就喜欢你这种带刺的……”
苏琳的胃部一阵翻搅,恐惧和厌恶冰冷地爬上脊背。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颤抖的姿态,甚至让眼泪再次在眼眶里凝聚——这一次,多了几分真实的绝望。
巴托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又灌了一口酒。酒精让他的话多了起来。
“周先生……啧,真是舍得下本钱……”他含糊地嘟囔着,声音不高,但足够笼子里的苏琳听清,“就为了把你弄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你说你,得罪谁不好?”
周慕白!果然是他!
虽然早己猜到,但亲耳证实,依旧像一把冰锥刺入心脏。恨意汹涌的同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苏琳的脑海——周慕白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怕她回去报复?还是……她消失后,他能得到更多?她的公司?她的股份?
商业猎手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大脑开始疯狂计算各种可能性。
巴托还在喋喋不休,酒精让他失去了部分警惕:“……也好,省了老子动手……交给那帮家伙……嘿嘿……”他的目光变得愈发令人不适,那只空闲的手,竟然再次试图穿过铁栏,这次的目标是她沾满泥污却依旧线条优美的小腿。
苏琳猛地缩回腿,动作幅度不大,却足够表达抗拒。
巴托的手落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躲什么?嗯?”他用力拍了一下铁栏,发出巨响,“真当自己还是什么金贵货色?!”
就在他发怒的瞬间——
那个低沉的声音,如同贴着苏琳的耳廓响起,快而清晰:“问他,‘灰烬计划’是什么。”
苏琳瞳孔微缩。灰烬计划?她从未听过这个词。但声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没有时间思考。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套取信息,同时转移巴托注意力的机会。
在巴托的手再次伸进来之前,苏琳抬起泪眼,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努力维持冷静的、符合她过往人设的语气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巴托听清:“……周慕白付钱让你处理掉我,就是为了顺利实施‘灰烬计划’,吞掉我的公司,对吗?”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
巴托脸上的醉意和猥琐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他的眼睛猛地瞪圆,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酒意似乎都吓醒了大半!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失声叫道,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笼子里关的不是一个弱女子,而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谁告诉你的?!”
他的反应之大,远超苏琳的预料!这个“灰烬计划”显然是一个极其机密、绝不容外泄的关键!
“我……”苏琳一时语塞,她无法解释。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
“咻!”
那熟悉的、细微到极致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巴托突然“嗷”一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原地跳脚。“妈的!什么玩意儿?!该死的虫子!”他破口大骂,用力拍打着耳朵和脖颈,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