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业力（第1页）

窗外，指甲刮擦玻璃的尖啸如同亿万只怨毒的虫豸，啃噬着整座城市的神经末梢。

这声音穿透钢筋水泥，无视紧闭的门窗，精准地钻进每一个曾参与二十年前那场流言绞杀的灵魂深处。

尖叫，哭嚎，咒骂，无数声音在暴雨的轰鸣中扭曲、沸腾，为这座冰冷的城市奏响地狱的序曲。

404宿舍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李萌僵硬的尸体裹在猩红的裙子里，像一摊泼洒在地的污秽。苏晓蜷在墙角，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涕泪口水糊了一脸，喉咙里发出“呵~呵”的、被恐惧掐断的气音：“不是我……不是我……是李萌！是李萌说的！她……她说吴雨桐晚上从王老师单身宿舍出来……头发是乱的……”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的毒汁。

陈璐瘫坐在门边，背靠着冰冷变形的门板，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己经被那无形的刮擦声彻底抽走。

只有嘴唇还在无意识地蠕动，像离水的鱼。

林薇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深陷进皮肉里，留下紫红的月牙印。

她牙齿咯咯作响，眼神却异常清醒，清醒地浸泡在冰冷的恐惧里。“我只是……听她们说……我……我也觉得……”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她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王老师的……青眼……”最后几个字，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早己腐烂的嫉妒。

张若辰的目光像探针，冷静地扫过这三个崩溃边缘的女生，最终落在昏死过去的王教授身上。

那老头佝偻着，像一截被雷劈焦的老树根，枯瘦的手还死死攥着那个装着半瓶凝固红油的旧绒布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

他微微蹙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业力反噬。她（吴雨桐）最后的那点执念，成了引信，点燃了当年所有参与者埋下的火药桶。这声音……会跟着他（她）们，首到……”

“首到什么？”林薇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张若辰，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绝望的质问，“首到我们都疯掉？像李萌一样？！”她指向屋子中央那刺目的猩红，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张若辰没有回答，只是移开目光，看向宿舍中央那个始终沉静的身影。

云汐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素白的衣衫在窗缝涌入的湿冷气流中微微拂动，纤尘不染。

云汐的目光，没有落在崩溃的女生身上，没有落在昏死的王教授身上，甚至没有落在李萌僵硬的尸体上。她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那面己经彻底灰暗死寂、布满蛛网裂痕的旧镜子。

镜面深处，并非空无一物。

在常人无法窥见的层面，在那片被她的神力强行净化掉滔天怨气的虚无里，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残念，如同风中残烛，仍在无声地摇曳、挣扎。

那不是厉鬼的凶戾，而是被漫长痛苦浸泡后，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疲惫与迷茫。是吴雨桐最后留下的，属于“人”的印记，被巨大的悲伤和世间的恶意扭曲钉死在此地二十年，早己忘了归途的方向。

“尘归尘，土归土。”云汐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窗外狂暴的雨声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尖啸，清晰地落在每个人——或者说，每个魂灵的耳中。

云汐缓缓抬起右手。这一次，没有炽盛的白光爆发。

她的指尖，莹白如玉，只是极其自然地探出，仿佛要去触碰一片飘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