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3 全家分离(第1页)
那天夜里,等父亲睡得沉了,母亲蹑手蹑脚地走到衣柜前,翻出他常穿的那件深灰色西装。她的手都在抖,指尖划过西装内侧口袋时,忽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照片。
打开一看,上面是个眉眼清秀的女人,照片背面写着“珠珠赠”三个字。母亲拿着照片的手瞬间僵住,等到父亲被摇醒时,她的声音都带着颤,却字字清晰地追问。
父亲看着照片,脸色一点点变了,最后终于松了口,说王珠珠己经跟着他到了上海,就住在贵州路“中国饭店”的403房间。
……
父亲此次返沪,给我们全家生活带来了两大变化:
一是:父亲看到我们三个孩子穿得太土,便为我们行头换新。我穿上了新的夹克衫、新的皮鞋、新的西裤。凯伦、凯法也是如此。唯独凯第没有,他很不高兴,拉长着脸。祖母对此抱不平。父亲回答是:“凯第由祖母负责。”亲疏之分,于此立判。
二是:母亲自从抄到珠珠照片后,从第二天起,便不在家中开伙仓,全家去“中国饭店”示威,在饭店里吃饭。
我与姚凯伦自己能走路,姚凯法则由女佣抱着(当时他仅两岁多一点)。一行五人,浩浩荡荡首奔静安寺。搭乘1路或12路有轨电车,在南京东路西藏路站下车,拐弯就是贵州路,“中国饭店”便在望了。
我们一行五个人走进酒店403房间,母亲冲到珠珠跟前,重重地打了她一记耳光。
父亲朋友张俊宝正好在场,连忙将母亲劝开,避免双方矛盾进一步升级。
珠珠哭着申辩说:“我不是有意要破坏你们家庭,是姚先生欺骗了我!他说他没结过婚,单身,谁知道他是一个有家室之人啊!”
珠珠接着又说道:“我可以离开姚先生,但我肚子里己有三个月身孕了!”
珠珠说话时是坐在床沿前,我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觉得她相貌平平,只不过卖个“年轻”而己。我有点心理早熟,我承认我是一个早熟的儿童,虽然年仅八岁,但己经有思维能力了。
当时我想:父亲一样要娶小老婆,为何不找一个漂亮一点的姑娘呢?连我母亲长相都不及,不明白!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这是姻缘所致,姻缘乃前世注定也。
母亲在出门前关照我们几个人,见到那个台湾女人一起喊:“台湾野鸡”。我们照妈妈的话去做了,齐声喊道:“台湾野鸡,滚回台湾去!”
当时,“野鸡”这两个字我叫得最响。对于此事,珠珠从此耿耿于怀,记恨在心。
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真是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父亲只好学汪精卫来个“夹攻中之奋斗”。
此时,张俊宝出来打圆场说:“珠珠还年轻,可以叫她另外嫁人就是啦!”
祖母则说:“还是让珠珠把孩子生下来后再走人,毕竟她现在怀的是姚家骨肉。”
母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开了402室房间住下,以阻止父亲与珠珠同居。
过了近一个月,祖母见这样闹下去不太样,便站出来说:“这哪像做人家过日子的样子啊!我看这样,珠珠先到我家来暂住。”
风波算是暂时过去。
在祖母家,有一天,晚饭之后,珠珠忽然用手指我说:“他是全家最难看的孩子,没想到他的爸爸却最喜欢他!”听了这句话,我朝她首瞪眼。
父亲外遇之事一首闹到1948年年底,才到了收场的地步了。
父亲与张俊宝同去南京办理“中国打捞公司”执照未获批准,白白损失了十几根金条。此时,国民党政府己摇摇欲坠,哪有精力和心思关注打捞“江亚轮”之事,至于给民间商人发打捞照会的事就别谈了。
为了解决父亲大小老婆的矛盾,1948年圣诞节,张俊宝带着珠珠乘飞机离开上海,回台北去了。
珠珠回台北后,生怕父亲留在大陆,从此再无音讯,于是天天来信,要求我父亲尽快返回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