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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3章 桃林寄(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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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闻仲坐在桃树下,看着百姓摘桃,筐子堆得像小山。松伯侯递来个刚摘的桃,他咬了口,甜汁溅在胡子上,引得孩子们笑成一团。

“太师,”松伯侯在他身边坐下,“纣王又派人来请您回去呢。”

“不去。”他吐出桃核,在地上画圈,“这里的桃核,比兵书好焐。”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像株连体的老树。远处传来货郎的吆喝,卖着用桃肉做的蜜饯,甜香漫了半条街。闻仲忽然明白,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关隘,原来早该是这样的——不是冰冷的城墙,是热烘烘的人气;不是锋利的戈矛,是沉甸甸的果实;不是君王的恩宠,是百姓的笑脸。

夜深时,他躺在桃林的草棚里,听着风吹桃叶的沙沙声,像在听无数只手在翻兵书。那些曾经纠结的胜负、荣辱、忠奸,都顺着桃汁流进了土里,长出新的枝芽。

或许老秀才说得对,最硬的关隘,从来长在人心上。而他花了十年才懂,真正的守护,是让这里的每颗桃,都甜得能映出月亮。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桃叶上时,闻仲己扛着锄头钻进了林子。他要给新栽的树苗松松土,那些是用去年的桃核种的,青嫩的枝干上刚冒出几片新叶,像一群怯生生的孩子。

“闻爷爷,您又来跟小树说话啦?”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提着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刚蒸的槐花糕,“我娘说,您跟树说话,它们长得快。”

闻仲首起身,袖口沾着泥土,脸上却笑开了花:“你娘说得对,树也通人性呢。”他接过槐花糕,掰了块塞进嘴里,甜香混着麦香,比朝歌宫里的珍馐更对味。

小姑娘蹲在新苗旁,小手轻轻摸着树干:“闻爷爷,这棵树什么时候能结果呀?我想摘最大的那个给您。”

“快了,”闻仲用锄头给树苗培了培土,“等你再长高一个头,它就结果了。”

远处传来松伯侯的喊声,他正带着百姓往车上装桃,筐子码得整整齐齐,要往邻县送去。“闻太师,快来尝尝新酿的桃酒!”松伯侯举着个陶坛,酒液晃出琥珀色的光。

闻仲走过去,接坛就喝,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胡子里,引得众人笑起来。他抹了把嘴,指着那些装桃的车:“今年收成好,该给百姓多分些利钱。”

“早算着呢,”松伯侯笑着递过账本,“除了缴税和酿酒,剩下的能给每户分两吊钱,够买过冬的棉衣了。”

闻仲翻着账本,指尖划过“张老丈”“王大哥”这些熟悉的名字,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张老丈还穿着露棉絮的旧袄,如今却能在桃林旁盖起两间新瓦房。他合上账本,望着远处田地里弯腰劳作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比任何战功都踏实。

午后,朝歌来的信使又站在了桃林外。这次他没敢进来,只是远远地喊:“闻太师,陛下说只要您回去,就封您为太宰,执掌朝政!”

闻仲正在给桃树剪枝,听见喊声,只是挥了挥手。信使急了,往前跑了几步:“太师!您再不回去,陛下要发怒了!”

“让他怒去。”闻仲剪下一根枯枝,扔进筐里,“我这儿的树,比朝堂上的事要紧。”

信使还想说什么,却被松伯侯拦住了:“回去告诉陛下,闻太师在潼关种桃,比在朝歌更有用。”信使悻悻地走了,马蹄声在田埂上敲出沉闷的响,像在为这趟徒劳的差事叹气。

傍晚时,老秀才提着个布包来了。布包里是幅新画,画的是桃林里的草棚,闻仲正躺在里面打盹,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半坛桃酒,几只麻雀落在桌角啄酒喝。

“老伙计,这画送你。”老秀才把画挂在草棚的柱子上,“比上次那幅强吧?”

闻仲看着画里的自己,胡子上还沾着桃汁,忍不住笑了:“你这画,倒把我画成个老神仙了。”

“本来就是。”老秀才坐在草堆上,摸出烟杆点上,“能放下太师的架子,跟百姓一起种桃,不是神仙是什么?”

烟丝的香味混着桃叶的清香,在草棚里弥漫。闻仲望着棚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忽然想起年轻时在朝歌的日子——那时他总觉得,只有金戈铁马才能定天下,却不知最动人的铠甲,是百姓身上的布衣;最锋利的武器,是田地里的锄头;最坚固的江山,是筐里堆成小山的桃。

夜深时,他又躺在草棚里,听着风吹桃叶的声响。那些声响里,有张老丈的咳嗽声,有王大哥的笑声,有小姑娘的童谣,还有远处货郎的吆喝——这些声音缠在一起,比任何兵书都更有力量。

他摸出枕边的桃核,是今天刚吐的,被手心焐得温热。他把桃核埋在草棚外的土里,心里想着:等明年,这里又能长出棵新苗。

或许,这才是他该守的关隘。没有城墙,没有戈矛,只有一片桃林,一群百姓,和一颗懂得了甜的、不再坚硬的心。

纣王的怒吼撞在殿柱上,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指着阶下的内侍,唾沫星子溅在龙纹地毯上:“去!把申公豹给朕叫来!本王倒要看看,没了闻仲,这天下是不是就乱了套!”

内侍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妲己扶着纣王的胳膊,指甲轻轻刮过他的龙袍刺绣:“大王息怒,闻仲老悖了,哪配得上大王的看重。您忘了黄飞虎将军?前日他在北海平定叛乱,斩了三个叛将,那威风劲儿,比闻仲年轻时还胜三分呢。”

纣王的气顺了些,一屁股坐回龙椅,端起妲己递来的酒盏猛灌一口:“黄飞虎是勇猛,可少了点算计。不像闻仲,虽犟得像头驴,却总能掐准敌军的七寸。”

“那不是还有申公豹大法师嘛。”妲己掩唇轻笑,眼尾扫过殿外,“他的遁地术、呼风唤雨的本事,可比闻仲的双鞭灵便多了。前日臣妾见他施法,眨眼间就从摘星楼飞到了渭水边,比雄鹰还快呢。”

正说着,申公豹提着拂尘进来,袍子上还沾着草屑——刚从城外的演武场赶回来。他稽首笑道:“陛下召贫道来,可是想看看新练的‘五雷法’?”

纣王把酒杯往案上一墩:“别整那些虚的!闻仲那老东西躲在潼关不回来,你说,没了他,西岐那帮反贼是不是要翻天?”

申公豹眼珠一转,拂尘一甩:“陛下放心!闻仲在时,不过是仗着老资格,真论排兵布阵,贫道不输他。黄飞虎将军能冲锋,贫道能施法,咱俩联手,别说西岐,就是南伯侯、北伯侯一起反了,也能给他平了!”

“哦?”纣王挑眉,“你有这把握?”

“陛下且看。”申公豹从袖中摸出张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只纸鹤,绕着殿梁飞了三圈,突然炸开,化作漫天星火。“这是‘传讯鹤’,西岐那边稍有动静,贫道立刻就能知晓。黄飞虎将军的铁骑明日就能开拔,不出三月,定能把姬昌那老儿的首级献到陛下案前。”

纣王拍着大腿笑起来:“好!有你这话,朕就放心了!传旨,封黄飞虎为镇国大元帅,申公豹为护国大法师,即日起整军,择日讨伐西岐!”

妲己在一旁添了句:“大王英明。闻仲既爱种桃,就让他在潼关种个够,等大军凯旋,正好摘他的鲜桃来庆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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