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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了挥手帕,一张烫金的信函,落到了法尔法代面前,上面是蹦蹦跳跳、随地乱走的戈迪字母,被法尔法代的目光威慑后,才复归原位,上面写着——曼陀林剧院。

他果然能看得懂英格塔饶有兴趣地想:“出于一些原因,我今日就要返回我主家的封地,曼陀林剧院有着全世界最优秀的戏剧表演,继马拉勃郎马戏团销声匿迹后,留给我们的娱乐已经不多了……”

让马拉勃郎马戏团销声匿迹的罪魁祸首没接话,而是等他说完。

“……您可以凭借这张邀请函,入场观看,本月之内有效,您可以携带您的仆人入内,不限人数。”

说实话,没什么兴趣,因为他已经盖了一座更好的戏剧院了,他挑剔了一下那张邀请函,魔鬼之间的交易可不是免费的——免费都是引人上钩的把戏。

“你想要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压根不考虑什么言外之意,可能在社交上,多少有点粗俗,英格塔却丝毫不介意,而是行了个礼:“不需要回报,您大可放心。”

……

……

她们匆匆淌过那一滩不知道混合了什么的污水,这里的气味辛辣刺鼻,被青苔寄生的石头看上去像一块腐朽的木头——明明石制品才是最为不朽的。摇摇欲坠地托着一块又一块复制品,就这样构成了房屋,这儿的窗户几乎都是被钉死的,残羹剩菜,沾满动物尿液的被褥,碎牙,还有泡糟了的骨头,好像她们又回到了之前灰蒙蒙的小城。

你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状况比那些闭户不出的小城更糟糕,光鲜亮丽的城市背后,你永远无法想象,那条巷子到底有多么肮脏和恶臭,好像是纯粹由粪便铺成的,不过,这就是个比喻。

这里的人在做工,这里的人在挖煤,这里有且仅有一个暴徒在横行,不是贫穷,而是饥饿,所有人都很忙碌,就好像妄图以这样的方式,逃脱饥饿这条狗的追捕,可疲惫,劳累,还有随着而来的、被叫做炸筋腿的病,即使赫尔泽已经给她和克拉芙娜都换上了最旧的衣裙,但走在这里,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从土地里挖出一条蚯蚓,实际上,蚯蚓也是可以吃的——但在琴丘司,她们不会生嚼什么,褐色如泥土的汁水从人的口里流出,吃蚯蚓的人很快就抽搐着倒地,然后被人拖走了。

那一头是宁静,是漂亮的街道,这一头的随处可见的贫乏,再往前走呢,那儿的人境遇又会好上很多,衣服上不再是补丁,可能也没有那么多的饥饿。

她看过一张张愁苦的面容,她感觉到克拉芙娜握紧了自己的手。

半掩着门的厨房里,似乎有女人在无休止地削着血土豆——血地瘤的皮,那本来就是一种半像动物半像生物的种类,大家习惯了把这当成肉的替代品,而那女人只是麻木地,把一颗颗血土豆放进盆子里……

不,那好像不是土豆。

她只看了一眼,就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一旁的克拉芙娜除了沉默,本来也做不了太多,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猛然惊觉,是啊,好像和平的日子过得久了,人就会开始逐渐淡忘过去……

她们靠贿赂,找到了本地的黑市,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到处乱看,随后,她们找到了一家尚未打烊的酒吧,在人声鼎沸的夜晚,有人在挨打,还有人被丢进水桶,暴力也有一天能眼花缭乱地叫人看不过来。

她们喝着廉价的酒,这酒不能让她们欣慰,但其他人能从中获得点虚幻,而讽刺的是,这里甚至没有一只魔鬼,只有人类在互相轻贱,这让赫尔泽突然间清醒了——是的,没有魔鬼,人与人也之间也会上演这种事,在她实在忍无可忍之前,克拉芙娜先一步——她抓住了正准备殴打某个少年杂役的醉汉客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哪来的臭娘们!”

“我才想说,”赫尔泽温柔地挽起黑发:“你在吵什么?又不是狗,没必要吠叫个不停吧?”

“你!”

她把酒泼到了对方脸上,然后又勒令老板再上一杯,没有人是克拉芙娜的对手,逞凶好斗的人不讨好后,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她不看那名少年,就好像纯粹是听不得吵闹,这是在这种地方的生存法则,这是她从前在乡镇酒吧时就学会的,要么你假装睡觉,要么就别出头,出头了也别想要感谢。

然而,正当她们丢下钱,准备离开之际,那名瘦小的孩子在驱赶中回到了后厨,他默默的擦了擦手,挨打已经是家常便饭,能被少打一顿,这一天就已经是顶好的一天了。

而出手相救的女人——蒙着脸,看不清样貌,他鲜少有见过那么高的女性,而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还是在生前,他和哥哥赶热闹,去看了途径此地的圣阿尔瓦特朗,那位被封圣的女人可真高啊,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然而圣女会上天堂,他们只能下地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126章曼陀林剧场

曼陀林剧院的开场时间是不定的,有时是下午,有时在半夜,通知方式通常是直接在邀请函上显示。

照理来说,谁都不想做什么事做到一半,去赶赴这个临时的邀约,不过,论影响力,曼陀林剧院可谓是屈指可数——它拥有连魔鬼亲王都赞不绝口的音乐指挥官,媲美那劳什子赞美歌的咏叹颂格,拥有最娱人的观看体验,而且,是真正的上流场所,而不是暴发户们的小打小闹。

曼陀林剧院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回环剧场,高高低低的柱子拔地而起,撑出了一个波浪起伏的圆,数以万计的花瓣为尊贵的裙摆和长靴开道,引座的仆人甚至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脊背,当然,自诩上流社会的魔鬼与人不会那么低俗。

虚伪才是对其最好的概括。

一如那光彩夺目、至纯至美的珠宝,鼓动人心,属于魔鬼的美德凝结在此,大厅空洞地将荣誉一遍遍回响,纯粹的芬芳,有时是浓厚的玫瑰,有时是甜腻的无花果,欢欣氤氲在其间。这里绝对足够独特,魔鬼绅士对魔鬼绅士说:这里有发人深省的故事,有无可奈何的悲剧,有人以正义之名戕害他人的罪证;魔鬼淑女对魔鬼淑女说,来吧,我的女友,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该在什么时候嘘声,什么时候让侍从上酒,看戏也是有讲究的。

考虑到种种可能,法尔法代在邀请函显示了今日的开演时间后,还是把已经快睡下的人喊了起来——因为赫尔泽和克拉芙娜最近一直贫民窟奔走,而且状态也不太好,他就只叫了圭多(这老头也在挑灯看书)和平时没什么事干的佩斯弗里埃。

“为了体面,”圭多说:“您还是叫一辆马车前往比较稳妥,另外呢,王公贵族在有时候就会想低调一把,但不能太显寒酸。”

“知道了知道了。”法尔法代说,他老老实实地穿上了一件大氅,以应配这个雪夜,他走出旅店时,有人过来替他擦鞋子——要不是圭多在他身后,用手撑了他一把,他八成都要往后退上一步。

“您似乎是要前往曼陀林剧院。”那位——旅店的小主管恭敬地说,乍看上去,他好像相当了解曼陀林剧院的开演时间,仔细去探究的话,能明显感觉得到,此人也不过是发挥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如此大费周章、又身着盛装,不是受邀的魔鬼,难道是纯去雪地里挨冻吗?

“您可以免费使用本旅店的马车,我这就让他们去给您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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