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稳定情绪固然重要(第2页)
输液管里的药液正一滴滴往下坠,在玻璃管壁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他数着那些水珠,又数她的呼吸,两种单调的节奏在寂静里交织成网。床头柜上的保温桶还温着,里面是清晨五点去巷口买的小米粥,他记得她从前总说那家店的粥熬得最稠。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走过十二点,他换了个姿势,让发麻的腿稍微舒展些。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刚好照见她手背上青色的针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握住那只手,她的手指蜷了蜷,竟无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指尖。
他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身体完全僵住,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会惊扰到眼前的人。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是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台灯的光芒如同一层薄纱,轻轻地洒在她的面庞上,勾勒出她那柔和的轮廓。她的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细腻,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她的睫毛浓密而修长,如同蝴蝶翅膀一般微微颤动;她的嘴唇微微上扬,似乎在梦中也带着一丝浅笑。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极淡的鱼肚白,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地洒在了房间的一角。然而,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她所吸引,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他背靠着老松树坐起身,脖颈发麻,昨夜赶了半宿山路,竟在树根处睡了过去。草叶上的露水浸湿了粗布裤脚,冰凉顺着小腿爬上来。东边天际己透出鱼肚白,原先墨蓝的山影渐渐被描出银边,几只早起的山雀在枝头跳跃,抖落的露珠砸在青石上,叮咚声混着鸟鸣在谷间荡开。
他摸出怀中的火折子,凑到嘴边吹了两下,微弱的橙光映出掌心的茧子。包袱里的干粮只剩半块麦饼,油纸被露水洇得发潮。想起临行前阿娘往他包袱里塞鸡蛋的模样,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山道上的薄雾开始散了,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他将火折子揣回怀里,抓起靠在树旁的铁矛,矛尖的寒芒在晨色里一闪。该走了,再晚些就赶不上城门开启的时辰。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握紧铁矛,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几匹快马从山道转弯处疾驰而出,马上的人穿着官府的服饰。为首的官员勒住缰绳,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他抱拳回道:“大人,我想去城里寻份差事。”官员皱了皱眉:“如今城里可不太平,城外有流寇出没,你还是回去吧。”他心中一紧,但还是咬了咬牙:“大人,家中实在困苦,我想碰碰运气。”官员见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说:“罢了,你自己小心。我们要去剿匪,也顾不上你了。”说罢,几匹马扬尘而去。他望着远去的马蹄印,心中有些忐忑,但求生的欲望还是驱使他继续前行。他整理了下包袱,紧了紧铁矛,沿着山道快步走去。天边的朝阳渐渐升起,洒下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村口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金,阿明把蓝布包袱往肩上紧了紧,阿娘的咳嗽声还在身后追着。他没敢回头,怕看见那双布满裂口的手又在抹眼泪。粗布褂子口袋里,是阿娘连夜烙的玉米饼,硬邦邦的边角硌着肋骨,像块滚烫的烙铁。
三个月前那场暴雨冲垮了半间土屋,阿娘抱着他哭到后半夜,油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棵被风刮弯的枯树。此刻暮色漫过青石板路,远处县城的轮廓在雾里半隐半现,他想起药铺掌柜那句"这病得静养,得吃细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砖窑的浓烟从城角升起,混着煤渣味飘过来。阿明攥了攥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城里的富家少爷会用鄙夷的眼神扫过他的补丁,知道码头的扛夫们为了一个铜板能争得头破血流,知道冬天的桥洞比村里的破屋还要冷。但阿娘塞给他的那块碎银还带着体温,比任何誓言都要沉重。
"阿明啊,城里不比家里,受了委屈就回来。"阿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他猛地吸了口带着尘土味的空气,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前面酒馆的灯笼亮起来了,昏黄的光线下,穿长衫的先生正摇着扇子讲古。阿明挺首腰板,一步步朝那片光亮走去,背影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像一根绷紧的弦。
阿明刚走到酒馆门口,就被一个醉汉撞了个趔趄。醉汉瞪着通红的双眼,骂骂咧咧:“乡巴佬,不长眼啊!”阿明咬了咬牙,强忍着没发作,侧身绕过醉汉继续往前走。
这时,一个戴毡帽的男人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阿明,“小伙子,看你这模样是来城里找活干的吧?我那正好缺人手,包吃包住,工钱也给得公道。”阿明眼睛一亮,忙问:“啥活?”男人神秘一笑,“也没啥难的,就是跟着我们跑跑腿,搬运点东西。”阿明犹豫了一下,想到家中病重的阿娘,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带着阿明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进了一间屋子。屋里灯光昏暗,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正围坐在一起。阿明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对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了起来,“小子,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们干偷抢的勾当,不然有你好受的!”阿明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阿明心中一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他紧紧握着拳头,大声说道:“我不干,我是来城里正正经经找活干的,不是来做这种坏事的!”满脸横肉的大汉冷笑一声,“哼,由不得你!”说着便朝阿明逼近。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门被猛地推开,几个官差冲了进来。原来,这伙人长期在城里作恶,早被官府盯上了,这次正好一网打尽。官差们将这伙人全都带走了,领头的官差拍了拍阿明的肩膀,“小伙子,你没事吧,以后找活可得多留个心眼。”阿明感激地点点头。经过这次惊险的遭遇,阿明更加坚定了要靠自己的双手在城里闯出一片天的决心。他重新踏上街道,看着繁华的县城,深吸一口气,继续寻找着能养活自己和阿娘的工作。
阿明己经在街上晃荡了大半天,日头渐渐偏西,肚子饿得咕咕叫,兜里却比脸还干净。他原本是跟着同乡出来找活计的,谁知同乡中途变卦去了南方,把他一个人撂在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连日来,他跑了不少地方,不是人家嫌他年纪小,就是工钱给得太低,勉强糊口都难。
正愁眉不展时,一阵米香飘来,不远处,一家米行门口那张贴在木板上的红纸黑字招工启事,像团火似的猛地跳进他眼里。阿明的眼睛倏地亮了,就像蒙尘的铜镜被骤然擦亮,那黯淡的瞳仁里瞬间燃起了光。他快步走近,只见上面写着“招伙计一名,管吃管住,月钱三百文”。
“三百文!还管吃住!”阿明心里一阵狂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几日的沮丧、饥饿、疲惫,仿佛在看到启事的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又仔细读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招工的条件正是他眼下最迫切需要的。
阿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理了理有些皱巴巴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显得精神些。他不再犹豫,迈开大步,朝着那飘着米香的米行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坚实,仿佛脚下的路不再崎岖,前方就是能让他安顿下来的希望。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只剩下对这份工作的渴望和一丝紧张的期待。青石板路被秋阳晒得暖烘烘的,米行门口堆着半人高的麻袋,粗麻布缝隙里漏出几粒的糙米,在光线下闪着乳白的光。靛蓝色的幌子垂在竹杆上,“五谷丰登”西个字是用墨笔写的,笔画里还带着些许飞白,风过时,幌子便轻轻打着旋,竹杆顶端的铜铃“叮铃”一声,像在应和这秋日的安稳。
他站在路对面看了片刻,刚从田里回来的布鞋上还沾着湿泥,裤脚卷到小腿,露出被晒得黝黑的皮肤。这阵子收了晚稻,家里的米缸该添新米了,幌子晃得他心里也跟着痒,索性抬脚过了街。
“阿明来啦?”米行老板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算账,见他来,抬起头笑,手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今儿的新米刚碾好,带着稻香呢,要不要称点?”
他点点头,目光扫过屋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米袋,空气里飘着新米的清香,混着后院飘来的桂花香,让人心里踏实。风又起,靛蓝幌子在他身后轻轻摆,“五谷丰登”西个字在风里微微舒展,像在说“进来吧,进来吧”。他走到柜台前,指尖碰了碰麻袋里的新米,颗粒圆润,带着阳光的味道——这光景,可不就是幌子上写的“五谷丰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