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
“你迟了半小时。”
踉跄着站稳的谢英岚寂然地抬眼望着这栋别墅、这座庄园乃至整个海云市不可撼动的权威,因为隐隐作痛的腹部他英挺的眉心紧蹙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畏惧或者尊敬。
若不是父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几乎就要以为他们是一对剑拔弩张的仇人。
别墅里鸦雀无声。帮佣都静默而井然有序地处理自己手中的事务,出于对主人家的尊重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显然这对父子怪异的相处方式在他们眼中已是平常。
谢既明径直朝过道后的餐厅走去,“开饭吧。”
一旁的梁管家叹气,上前关切地道:“小谢先生,你还好吗?”
谢英岚的背脊一点点地挺直了,对陪伴他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老人说:“梁叔,私底下你还是叫我英岚吧。”
年岁已高的梁管家本来前几年就可以退休,实在放心不下由他看着长大的谢英岚,因而这把年纪还在操持着这个缺了一个角的家。
他怜爱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后者若无其事一般进到餐厅入座。
铺了白桌布的方型餐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植鲜花和银色的金属烛台,谢既明稳坐主桌。可视的空间唯有帮佣从厨房里端出食物进进出出的细微声响。
谢英岚将餐巾展开覆盖在腿上,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一个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不容许错误的国家晚宴,绝非普通家庭的一顿晚餐。
今夜吃的是法餐。前中后菜,精致的摆盘。
从记事起学习各式礼仪的谢英岚优雅地切下淋了陈年意大利黑醋的香煎鹅肝,刀叉并未在瓷盘上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机械地进餐,咀嚼着谈不上美味的食物。尽管始终微垂着头,但他知道谢既明在看他,或者说,企图透过他的脸缅怀另外一个人。
遗憾的是,谢英岚未免与谢既明太过相像,几乎在他身上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这让谢既明恼怒,令谢英岚隐秘的舒怀。
他放下刀叉,扯过餐巾布轻拭嘴唇,低声说:“你慢用。”
“等一等。”谢既明阻止他离席的动作,给予餐桌旁随时候命的帮佣一个眼神。
谢英岚搭在桌沿的一只手往回收,手指将整洁的桌布抓出一道不明显的褶皱。
梁管家面露不忍,“先生……”
谢既明不为所动,让帮佣将一颗对半切开摆在托盘的草莓端在谢英岚的席位前。
他说:“吃了再走。”
梁管家摸了摸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抗过敏药,见到谢英岚没有过多犹豫地拿银叉叉住多汁的莓果送进口腔,囫囵吞下后随意将叉子丢弃在桌面,继而拉开椅子转身往入户门的方向阔步前行。
谢既明默许了梁管家追上去的行为。谢英岚步伐飞快地踩着嵌了地灯的鹅卵石小道将在夜色里灯火通明却森森然的别墅远远在甩在身后。
腿脚不利索的梁管家追了老半天才在那棵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苍天大橡树下找到他。
谢英岚微喘着抬手撑住粗壮的树身,来回抚摸大树粗糙的皮肤和斑驳的纹路。
他的头颅下垂,呼吸越来越急促,额门浮出一层轻薄的汗,要轻张开嘴巴才能保证空气顺利进入肺腑。
喉管延续到胸膛的器官像有倾巢而出的蚂蚁在抓挠啃食,由内而外的痒意让他俊挺的五官变得微微狰狞,他控制不住地将修剪得短而圆润的指甲刺入干燥的树皮,指尖传来的疼痛未能缓解抓心挠肝的痒。
谢英岚对草莓过敏,谢既明却一次次地逼迫他食用莓果以企图达到脱敏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