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带上的赌局与苦瓜味的希望（第1页）

Z33星球，官方名称？谁在乎呢。

在帝国星图那浩瀚无垠、流光溢彩的显示界面上，它顶多是一个被遗忘的、锈迹斑斑的像素点，偶尔被标注员用一种带着嫌弃的语气提及，然后迅速划过。相比之下，它在民间的昵称倒是生动得多——“锈蚀带明珠”、“帝国垃圾场”、“劣种流放地”。在这里，连最不入流的星盗都懒得来收保护费，因为实在无利可图，反而要浪费昂贵的燃料。他们的劫掠船路过这片星域时，只会嫌弃地加速，仿佛怕这里的贫穷和衰败会通过真空传染。

星球表面，永恒的黄昏被工业废气与金属尘埃渲染成一种病态的橘红色。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挖掘机械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沉默地刺破天际，锈蚀的金属外壳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建筑大多是废弃的舰船残骸、拼接的合金板以及粗大的管道胡乱堆砌而成，构成了这片违章建筑群的奇异景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铁锈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废料混合气味，刺鼻且顽固，足以让任何初来乍到者剧烈咳嗽。

在这里，时间是粘稠的，生命是坚韧而麻木的。资源，尤其是可食用的资源，是比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都要实在千百倍的硬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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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一片由扭曲金属和破败管线构成的角落里，一场小小的风暴正在酝酿。

风暴的中心，是两个刚刚脱离幼童范畴的九岁孩子，以及他们脚下那只印着帝国后勤标志、虽然蒙尘但依旧显眼的金属箱。箱子里，是整整二十支苦瓜味营养剂。在Z33，这无异于一笔惊人的财富，足以让周围所有饥饿的眼睛瞬间泛绿。

沈徽星站在那里，澄澈的粉色长发在废土的风中微微拂动，发丝间仿佛流转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冷冽光泽。她头顶一对小巧却轮廓分明的粉色龙角，昭示着她那被帝国判定为“失败”的东方应龙族基因注射剂契合度——45%。她的脸庞带着孩童的圆润，却已然透出一种浓烈且极具张力的美感。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异色瞳眸——左眼是深邃如星海的幽蓝，右眼是魅惑如陈酿的酒红，此刻正警惕地扫视着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计算与冷静。

她身旁，站着顾白飞。黑色短发带着自然的凌乱感，却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健康光泽。他翠绿的眼眸像极了Z33星球上早已绝迹的、传说中的猫科动物，锐利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神秘与沉稳。他的肤色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显得过于白皙，那是西方龙族孤品基因协调注射剂在他身上留下的、同样被判定为“失败”（契合度45%）的印记。

他们脖颈上，和其他所有围拢过来的人一样，都戴着那个象征着身份与枷锁的银灰色项圈——“劣质人种抑制圈”。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的“原罪”与帝国的“恩典”。

“规矩都懂吧？”一个身材明显比沈徽星和顾白飞高壮半头的男孩站了出来，他叫疤脸，名字来源于他额角一道早年在垃圾堆里争夺食物留下的浅疤。他咧嘴笑了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Z33的规矩，谁打赢，东西归谁。”

他的身后，跟着三四个年纪相仿、面色饥黄却眼神凶狠的同伴。显然，他们对那箱苦瓜味营养剂志在必得。

几乎是同时，周围那些原本在废墟间麻木穿梭或瘫坐着的居民们，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强心剂，迅速围拢过来，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破败的角斗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被苦难和生活磨砺得粗糙而缺乏表情，但眼中却闪烁起一种看客特有的、混合着麻木与兴奋的光。

赌局，不需要组织，自然而然地开始了。

“我押疤脸！他上个月刚把老独眼的侄子揍趴下！”

“啧，两个小不点，能顶什么事？那粉毛丫头细皮嫩肉的，怕是挨不了一拳。”

“难说，你看那个黑头发小子，眼神狠着呢。”

“眼神狠顶屁用！疤脸他们人多！”

“三支过期蛋白棒，赌疤脸一刻钟内解决！”

“我跟两支！妈的，这苦瓜味……真他妈难喝，但总比饿肚子强。”

“我赌五分钟！”

下注声、议论声在废墟间嗡嗡作响，像一群聚集在腐肉上的苍蝇。他们赌上的或许是下一顿的着落，或许是片刻逃离麻木的刺激。悲剧感并不浓烈，因为早已深入骨髓，化为日常。此刻，反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娱乐”而带上了一丝荒诞的“活力”。甚至有人开始用捡来的金属片敲击着身边的锈蚀管道，发出不成调的、刺耳的节奏，为这场即将开始的抢夺战助兴。

沈徽星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她的异色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快速掠过疤脸和他同伙的站位、肌肉状态、以及他们脚下地面的稳固程度。她的大脑像一台超频运行的旧光脑，快速分析着最优应对策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模拟拆卸某个精密零件，或是……扭断某个关节。

顾白飞则微微向前踏了半步，隐隐将沈徽星和那个物资箱护在身后更安全的位置。他翠绿的眼眸紧盯着疤脸，身体重心下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幼豹。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嘴角和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胁。

风卷起地上的金属碎屑，发出沙沙的声响，混合着远处巨型风扇单调的轰鸣。橘红色的天光透过交错纵横的钢筋管道，在孩子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将这场围绕苦瓜味营养剂的幼稚争斗，渲染得如同某种末日歌剧的开场。

赌注已下，观众就位。

拳头与尊严，饥饿与生存。

在这被帝国遗弃的锈蚀地带，最原始的法则，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