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雪堡对峙(第2页)
章衡却又取出一封火漆密函,函上盖“枢密院西军急奏”红印。
“此外,还有一条隐线——”他压低声音,“官家己准‘科举西设’之请。待多瑙盟成,即在此地建‘西域贡院’,首科取士三十六名,不限华夷,凡通宋语、晓算学、能操火器者,皆可应试。榜出之日,赐‘同进士出身’,准着宋袍、佩宋印,回本国可任‘宋学教授’。如此,则二十年后,欧洲朝堂,皆我门生。”
楼外,雪忽然停了。
月光照在堡墙,冰层泛出幽蓝,像给黑夜套上一层冷釉。
章衡推门而出,负手而立。
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章衡”与“状元章衡”两魂初合之时,曾在开封府衙门前立誓:“要让大宋的日月,照到所有马蹄能及之地。”
如今马蹄己停多瑙河畔,下一步,要让“宋”字,写进欧洲人的课本、教堂、甚至祈祷词里。
雪堡之下,三百火枪兵正轮流换哨。
他们不知道宰相此刻的雄心,却分明感到:
此夜之后,宋人的火枪,将不再只是杀器,而将是一种新语言——
一种可以让雪夜里的欧洲人,用带着拉丁腔、日耳曼腔、斯拉夫腔的各色口音,齐声念出“日月”二字的语言。
远处,忽有马蹄踏冰声,如闷雷滚来。
狄咏拔刀:“相公,似有五骑逼近!”
章衡抬手止住:“勿慌,是送客。”
月光下,五骑皆披白袍,帽插孔雀羽,那是教皇特使的标徽。
为首一人,高举一面白旗,旗心绣红十字,十字中心,却用金线添了一轮小小红日——
日月,终于第一次,出现在西方的旗上。
章衡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声道:
“雪夜多瑙,第一堂课,开始了。”
雪堡吊桥“咯吱”落下,五骑教皇使者踏冰而入。
为首者,枢机阿达尔贝特,年五十有七,灰发被雪打湿,贴在额角像一幅被雨水洇坏的圣像。他披白呢斗篷,胸口悬金十字架,十字架中心却用金线绣一轮日轮——日光十字,教廷新近特许,专用于“对宋事务”。
章衡立于堡门内十步,未着官袍,只穿绛紫狐腋袍,腰系宋廷新铸“西海金银带”,带銙上錾“日月”篆文。月光与雪光交射,他整个人像一柄收入锦绣鞘中的剑,锋芒不露,却寒气袭人。
阿达尔贝特翻身下马,右手先抚胸,再微躬——这是教廷新订的“对宋礼”,既非跪,亦非揖,以示“精神高于世俗,却承认世俗亦有光”。
“愿主的光与宋人的光同照此夜。”枢机开口,拉丁语圆润低沉。
随行使团中,一名黑发青年即时译为汴洛官话——此人名马可·波罗,年方十九,威尼斯商贾之子,父叔皆隶“宋欧互市司”注册商籍,他自幼习汉字、能诵《千字文》,此刻被教廷临时雇为通译。
章衡微笑还礼:“日月与十字皆悬于天,本相无仇,惟人自扰。请。”
堡内正厅以木板拼成,上覆熊皮,地下挖火道,通赤炭,踏之暖意自足。长案并列,东设宋席,西设教席,北侧空一位——留给尚未露面的奥托公爵。
案上器物己显交融:
宋瓷盏盛法兰克红葡萄酒;
高昌琉璃瓶插汴京桂花枝;
银制“景祐火铳”模型横置中央,铳口正对十字架,像一场无声辩论。
阿达尔贝特先声夺人,取出一卷羊皮《敕令》,以拉丁文朗声宣读:
“……凡与异教徒私授火器之诸侯,皆处‘绝罚’,灵魂永堕。”
读罢,他抬眼首视章衡:“宰相阁下,若宋人愿止售火器,教廷可促诸侯退兵,并许宋人在欧设学堂、建商栈,惟不得传此‘杀人霹雳’。”
章衡不答,只抬手。
狄咏捧上一只红漆匣,开启,内盛一柄“火雨流星短铳”,铳管仅长一尺二寸,饰银丝云纹,柄镶和田玉。
章衡取铳,推窗,向外。